道光年间一起命案为争家产、族亲起纷争酿成命案!

道光年间,福建省光泽县一座深宅大院中,住着李氏兄弟三人。大院分东西两宅,中间有一块空坪相隔。老大李贵渠、老二李贵沿侍奉母亲老官氏住在西宅,老三李贵璜与大哥不睦,独住东宅。空坪南面是一座荒置不用的藏书楼。由于纨纨绔子弟贪婪、勾心斗角,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惨案。
李贵渠、李贵沿兄弟都有家室,但行为不端。他家附近,有个寡妇谢吴氏,带着一个女儿经营一客店。道光五年(1825年),他们将谢氏的女儿勾搭到手,丑行传遍乡里。
李贵沿本有一妻一妾。妻子邓氏去世,遗下一个女儿小名得姑。他自恋上谢吴氏的女儿后,神魂颠倒。不久,托人从中撮合,既不经媒证,也不立婚书,把谢氏娶回家中,做了填房,并严加管束,不许她再与李贵渠往来。
谢氏当上了“二奶奶”,志得意满,耀武扬威,经常无故责殴打李贵沿的妾黄氏,并企图凌虐李得姑。得姑自幼性情孤傲,从心里瞧不起父亲和继母的作为,经常出言奚落,道光十二年正月,李贵沿一病不起。他自知不久人世,不禁萌发父女之情,想到自己死后得姑难免受欺,潸然泪下,挣扎精神,为女儿筹画出嫁事情。
得姑自幼许配黄家为妻,黄家送来聘礼九十六元。李贵沿将这笔钱交给得姑舅父邓诗观保存,放债生息;又当着家人之面,把十四亩田地指拨给得姑,言明连同邓氏遗留的衣服首饰,做女儿的陪嫁妆奁。他素知大哥李贵渠阴险狡诈,不可信赖,便将女儿婚嫁之事委托三弟李贵璜办理,并当众声明把李贵璜的第三子李淙权收为继酮,承受家业。安排就诸,咽气身亡。
李贵渠是个捐纳贡生,不仅行为放荡,而且贪财好利。他见二弟已死,便绞尽脑汁,图谋侵夺遗产。
李贵沿死后,因丧葬开支浩大,李贵璜商得侄女同意,将贵沿前妻邓氏的部分首饰典当了三十千文。李贵渠知道这批首饰价值昂贵,便由得姑手中骗出当票,擅自赎出,企图变卖。得姑获悉,坚不答应,向叔父李贵璜哭诉。李贵璜念念不已,让谢氏拿出赎价,从大哥那里索回首饰,自己代为保管。李贵渠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借口为得姑筹办婚事,将她名下的田地卖掉,得款一百四十千文,九十千文交给李贵璜,其余的五十千文据为己有。得姑听说,又哭又闹,弄得李贵渠声名更坏。伯父与侄女结下了不解之冤。
谢氏嫁到李家之前,除了与李贵渠兄弟勾搭外,还与表兄谢才厚有男女私情。丈夫一死,她乘机与表兄重叙旧好。十月间,二人正在一起,被人发觉,谢才厚狼狈逃跑。李贵璜听说后,当面将谢氏臭骂一顿,声言再不过问其家事。
得姑也觉脸上无光,便到东宅与婶母小官氏同住,只是白天到谢氏房中吃饭。谢氏便转而依靠李贵渠。
李贵渠占有了谢氏,心中暗喜,纵恿她抛弃贵璜之子李淙权,把自己的儿子李熊收为嗣子,谢氏满口应承。得姑听到此事,急告李贵璜。李贵璜大怒,聚集族人,重申贵沿遗嘱,扬言要告官评断。李贵渠见势不妙,忙叫谢氏出面平息众怒,不再重新立嗣。另一面,却叫李熊在谢氏家中掌管田租帐目,并乘机弄虚作假,侵占弟弟的家业,暗中变卖了不少土地,谢氏绝口不问。
李贵渠和谢氏胡作非为,黄氏一清二楚,但碍于自己是偏房,隐忍不言。李得姑虽不摸底细,但也有觉察,多次恳求叔父李贵璜告官将谢氏赶出家门。李贵璜不愿家丑外扬,没有答应。
道光十三年七月,李贵璜与黄家商妥,将得姑婚期定在九月初三。然后,忙着张罗嫁妆。按当地风俗,姑娘出阁前十天,必须在近房族亲陪同下前往宗祠,祭告祖宗。七月底的一天,李得姑路过谢氏房外,见谢氏与李贵渠并肩坐在床上谈笑打闹,十分忿怒,便快步走进庶母黄氏房中,把所见所闻叙述一遍,对黄氏说:“我曾恳求过叔父,让他出头告官,将谢氏休弃;叔父于伯父颜面,不肯答应。现在我已忍无可忍。等到祭告祖宗时,定向众族亲鸣告,处治这两个败类!”
黄氏劝道:“家丑不可外扬,况且你就要成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何必自寻烦恼?一切要谨慎从事,三思而行。”
她们在室内交谈,没料到隔墙有耳。恰巧这时李熊由门口经过,将她们的话全部听去,立即告诉父亲李贵渠。
李贵渠听罢,既怪得姑屡次相犯,又怕当着亲族出丑,身败名裂。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顿起杀人灭口之念。他商之于谢氏,谢氏早与得姑不和,当即支持。李贵渠找来自己家的帮工族侄李蔼得和李方仔,请他们帮忙,并答应事成之后每人给银钱三十千文。两人素知李贵渠心黑手狠,现在又有利可图,就满口答应。
不久,老官氏染病在床,白天由李蔼得的妹妹李细妹在旁侍候,晚上由各房媳妇、姑娘轮流伴夜。八月初六,轮至李贵璜之妻小官氏伴宿。她走出大门遇见得姑,便交待说李贵璜身体不适,她半夜要回家探亲,让得姑告诉婢女冬梅不要闩门。得姑照办。
她俩这番对话被李贵渠听到。他想东宅门不关,正是作案良机。立即把谢氏、李熊、李蔼得、李方仔叫到李熊房中,精心策划。
他们反复商量,认为藏书楼地方偏僻,房屋隐蔽,正是下手的好地方。又因不放心黄氏,就让李熊通知她与小官氏共同去老官氏房中伴夜。随后商定:先由谢氏出面,伪称老官氏病危,让李细妹把得姑诱出房门,叫唤时声音要小,以免惊动别人……
众人正在交头接耳,不防大门突被推开,闯进一个人来。李贵渠按定惊魂一看,原来是自己大儿子李大雅。这李大雅老实呆笨,缺少心计,嘴巴不紧,很不得李贵渠的欢心。今天他见李熊房中灯光明亮,人影晃动,便想看个究竟。李贵渠一顿臭骂,把大雅赶了出去。
尔后,他拿出一把杀猪尖刀交给李蔼得,取出一床棉絮,交给李方仔,让李熊手持蜡烛,在三更时分潜入藏书楼。
谢氏按照既定方案,将李细妹从床上喊起,诡称老官氏病重,让她悄悄喊出李得姑。细妹不知就里,急忙前去唤醒得姑。因她是老官氏身边的人,得姑信以为实,慌忙穿衣。细妹在先,得姑在后,二人同奔西宅。走到空坪,突然,由黑暗中窜出一条人影,从后面将得姑猛地抱住。
得姑惊叫一声,就被用布带勒紧了喉咙。细妹听到喊声,急忙转身,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定睛一看,是自己的哥哥李蔼得。李蔼得喝令细妹不准声张,赶快回房睡觉。细妹战战兢兢、飞也似地跑走。
李得姑不能出声,两手乱抓,双脚乱跳,拼命挣扎。李贵渠、李蔼得、李方仔三人,七手八脚将她拖至藏书楼。李熊究是年轻,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呆若木鸡。经李贵渠喝问,才如梦初醒,踉踉跄跄跟随而入。
几个人把李得姑按倒在事先铺好的棉絮上。这时,谢氏也赶到楼中。于是,谢氏和李熊抓住得姑双手,李蔼得按住两脚,李贵渠和李方仔一边一个,紧拉布带。由于布带太宽,得姑喉间仍然发出声响。李贵渠便让李蔼得动刀。李蔼得先将得姑布衫钮扣开开,露出胸腹,取出杀猪尖刀,对准心脏,狠命戳下一刀。得姑血如泉涌,登时殒命。
李蔼得拔出凶刀,用棉絮揩抹干净,询问李贵渠如何处置尸体。李贵渠略一盘算,生出一条一箭双雕的毒计。他素知家中有一把公用的尖刀,平时保存在得姑那里,不久前得姑还磨了磨,用它刮洗箱柜。他派李方仔偷偷潜入得姑住房,把这刀拿来,捅入尸身。用力时手忙脚乱,偏了位置,与原刀痕上下不一,也没有在意。然后,他命众人轻手轻脚将尸体抬至李贵璜房前的檐下,把得姑胳膊弯在胸部,装作自杀模样,企图嫁祸于贵璜。
李贵渠虽布置得有条不紊,毕竟心中慌乱,得姑脚上的一只鞋子脱落了,他们都未察觉。尔后,他们返回藏书楼,把血迹清理干净,用棉絮将凶刀包好,外面用那条布带捆上,又系上石块,丢入后门外的深水潭中。一切安置完毕,各自回房睡觉。
李细妹跑回房中,心惊胆战,不能入眠。黄氏由老官氏房中回来,见细妹痴痴呆呆,对灯独坐,问她为何还不休息,细妹用言遮饰,黄氏也未深究。谢氏回来后,再三叮嘱细妹不要多管闲事。细妹知道事有蹊跷,但牵涉自己哥哥,也不敢再问。第二天,她被李蔼得送回娘家,不久就被嫁了出去。
次日清晨,李贵璜家的婢女冬梅打开房门,一眼瞥见得姑尸体,飞报主人。李贵璜正病在床上,此时挣扎起来,出门探视。
在冬梅的呼唤下,东宅院内人丁齐集,李贵渠等也混杂其中。李贵璜详细察看得姑尸身,见身下无血,加上门未上闩,当场断言:这是有人在别处杀死得姑移尸陷害。
李贵渠听说,暗自叫苦,又发现得姑脚上只有一只鞋子,更加慌张。赶忙拉出李方仔,暗中赶到藏书楼,在门旁找到遗落的鞋子,交给谢氏。谢氏乘人乱之机,将这只鞋放入得姑卧房。为避免走漏风声,李贵渠又把李大雅锁在家中,不许他出头露面。
李贵璜命人往报地保,鸣官请验。李贵渠知事有破绽,把李蔼得等叫到一旁,商谋脱身之计。
李方仔有个妻兄名叫官鹏,是光泽县专门给人写状子的人,专以敲诈勒索为业。李贵渠命李方仔将他邀来密商。
二人交头接耳一番,一同来到尸场。官鹏指手划脚,扬言得姑尸体仅有一处刀痕,且刀未拔出,显系自杀。李贵渠连忙从旁附和。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蛊惑人心,弄得李贵璜也无以答对,不辨真伪。
初十,知县张梦兰率领仵作、吏役到李家勘验。李贵渠以尸亲身分前后张罗,絮说侄女自寻短见,家门不幸;官鹏在旁附和帮腔。仵作朱吉本来就不熟练,听了二人话语又先入为主,认定得姑被一刀戳毙,将颈部勒痕认作尸体的自然变化。
张梦兰初履仕途,缺乏经验,听了朱吉禀报,深信不疑。正欲具结,刑书高洸在旁穷阻止,高洸是办案老手,对李贵渠等言行十分怀疑,俯身细看尸体,断定胸部伤痕是两刀相接,绝非一刀所致,回复知县,改过尸格。他回顾李贵渠。李贵渠面红耳赤。
张知县回到县衙,传讯尸亲、人证。因婢女冬梅与得姑隔房睡觉,遂对她详加盘诘。冬梅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小女孩,一上堂便瑟瑟发抖,在知县追逼之下,她想起李熊、谢氏平时常与得姑吵架,得姑即将出嫁,谢氏也不管筹备嫁妆,便乱供:得姑向李熊索要财产,互相争吵,被继母谢氏用刀戳死。
冬梅信口胡说,谢氏贼人胆虚。她不敢多加辩白,也含混供认杀人。但又不愿一人承担,就诬陷素有隔阂的黄氏,说有黄氏相帮杀人。张梦兰立即刑讯黄氏。黄氏被谢氏咬住,力辩无效。无可奈何,蒙冤画供。
李贵渠原想造成得姑自杀的假象,没料到县官问成故杀。他怕谢氏供出实情,自罹法网,便积极策划翻案。得姑究竞一伤还是两伤,是案件中的一个关键,张知县并未深追。李贵渠为埋下翻案伏笔,便请官鹏用重金贿赂高洸,让他把尸格中的两伤改为一伤。高洸知道此案大有文章,早想敲笔竹杠,现在事主送钱上门,便欣然笑纳,答应改填后归案上报。
奸诈狡猾的李贵渠知道,张知县审定谢氏、黄氏合谋杀人,证据不足,矛盾百出,有隙可乘。他与官鹏反复计议,买通狱吏,亲自到监中教唆谢黄二氏翻案,并威胁利诱,让冬梅改变供词,坚称出事当晚她关好了大门,其余一概不知。
一切安排就绪,李贵渠托官鹏写具呈词,多次到邵武府控告张梦兰审案不实,力辩李得姑确系自杀。邵武府提审人犯,谢、黄二人双双翻供。府中正准备让张梦兰参与会审时,李贵渠又到福建臬司衙门告了一状,指控光泽县知县动用非刑,逼迫伪供,故入人命,茶毒百姓。
福建臬司将一干犯证提到省城,遂一研讯。公堂之上,谢氏、黄氏哭喊冤枉,冬梅也全部推翻原供。质之张梦兰,张说验尸时查明两处刀痕,显系凶杀;查阅案卷,尸格却填明一伤。疑义重重,梟司将原审推翻,禀报福建巡抚魏元烺、闽浙总督程祖洛。
督、抚依据清朝定制,不敢拖延隐瞒人命重案,立即转奏清廷。道光览奏,降旨将张梦兰先行革职,命总督巡抚亲自审理,务必查明真情。
程祖洛和魏元烺遵旨分析原案卷宗,认为:断定得自杀还是他杀,关键有二:一、东宅大门当夜究竞闩死还是未关,二,得姑伤痕是一处还是两处;如系他杀,必须查明嫌疑者与死者的关系,有无杀人动机。要査清上述点,最重要的人证应是冬梅。据此,立传冬梅审讯。升堂一看,冬梅年幼无知,言语含糊,一经恐吓,又信口乱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无所获。
审讯无法突破,他们改变方略,派出得力捕役,乔装打扮,前往光泽县密访。通过密访侦悉:谢氏行为不端,与得姑有积怨;黄氏与谢氏表面相安,实际上隔阂甚深,而她与得姑关系亲密,无话不谈;发案后李贵渠行踪诡秘,疑点很多;李蔼得和李方仔则逃之夭夭,拒不到案;李大雅被禁锢在家。
依据新的线索,又增传新的证人,隔离研讯。李蔼得以生前曾磨尖刀为证,一口咬定李得姑是自杀。小官氏则坚称当夜院门未关,得姑磨刀是为了刮洗箱笼。李大雅当堂供出在李熊房内发现众人计议及被喝骂锁禁的情况。
再讯黄氏,她供出李细妹当夜神色可疑,次日被送回娘家,不久即出嫁的情节。立提李细妹追问,她供述了谢氏伪称老官氏病重,叫她唤出得姑,空草坪上李贵渠等暗中劫持等关键情节,案情趋于明晰。
为了确认尸体伤痕,督、抚又严讯高洸。高洸一见苗头不对,立即把李贵渠行贿、官鹏出谋、改写尸格等全盘托出。官员们决定开棺重验得姑尸身。经过仔细勘察,心坎、肚腹两处刀痕历历可见,而且能够辨识一刀为生前所戳,一刀为死后捅入,另外,颈部也有明显勒痕。
道光年间一起命案为争家产、族亲起纷争酿成命案!
证据确凿,李方仔等供认了作案经过,李贵渠知道罪行无法掩饰,畏刑自尽。
一件谋杀案件终于查清。依据《大清律例》,首犯李贵渠已死不议;主犯李熊是死者堂弟,处以斩刑,立即执行。主犯李蔼得、李方仔是死者族兄,尊长杀卑幼从轻发落,只处绞监侯。谢氏并非李贵沿“明媒正娶”,不承认她与得姑有母女关系,依常人论罪,亦处绞监侯。其他人犯各担罪责,分处流、徒杖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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