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钱江晚报·小时新闻 记者:华姣
昂霄耸壑,绝壁峻嶒,盘旋山崖和云雾间的古老藤梯已然200岁,沿着藤蔓直上,四川省凉山州昭觉县支尔莫乡阿土列尔村便隐匿此间。
大凉山、金沙江、火把节、索玛花、坨坨肉、查尔瓦(彝族的一种羊毛斗篷,色分黑白,男女皆穿)、山鹰组合外加莫西子诗,天高云阔间的刀耕火种,阿土列尔村的彝族人世世代代沿袭于此。
直到那6000多根钢管、2566级钢梯的从天而降。
资料图:藤梯与钢梯对比图
藤梯变钢梯,“悬崖村”迎来沧桑巨变。
全国乃至全球的媒体蜂拥而至,村小学的校长吉克伍达每天都要接待数批媒体采访,“晚上还要和白岩松做个连线”;自愿留在“悬崖村”开发旅游的老阿姨巴格阿里,更是笑问客从何处来:“你们是哪家媒体?我们家刚接受了日本、英国和美国的媒体啊,来我们家坐坐吧。”
村里通了5G,网红直播、淘宝卖货……互联网率先融入这个古老的山村。
无人机航拍的坐落于悬崖之上的“悬崖村”
新年伊始,钱江晚报记者到了大凉山,看看乡村振兴中“悬崖村”的2021。
“姐姐,不用怕,我扶你上去”
“悬崖村”的故事引起海内外的广泛关注,源于2016年的媒体报道:阿土列尔村的15名儿童,为了往返于山底小学和山顶的村庄,不得不在海拔高差800米的山间顺着藤梯攀爬。
资料图:曾经的“悬崖村”,出行全靠藤梯
无人机航拍的悬崖村小学新校址
支尔莫乡勒尔村小学校长,吉克伍达,80后,已在该校任职6年,见证了”悬崖村“的变迁,“之前走藤梯,经常有孩子掉下来出事情。现在这是新校区,300多名学生全部全日制寄宿。”
他告诉记者,出于安全考虑,学校现在规定只在彝族年和寒暑假放假,但是每个班级里安装了视频连线系统,校园里安装了电话,每个孩子有一张免费的每月60分钟通话时间的IC卡。
“悬崖村”小学女生宿舍
吉克伍达与白岩松连线
“通路前几年,我嫂子生孩子时难产了,我们背着她往下走,出门没多远,孩子就出生在路上,嫂子当场断气了,留下的孩子也只活了八个月。”悬崖村“网红”莫色拉博眼里含着泪水接受了媒体采访。
“‘悬崖村’的村民真不容易,前些年,我还见过摔死的人,摔伤、遇险的就更不用说了。”在“悬崖村”收土特产的淘宝店主陈阳也说:她第一次到悬崖村收山货,走钢梯,都足足用了3个小时。
如今换了钢梯,宛若重生。吉克阿牛,小学三年级女生,肤色黝黑,自诩“登山达人”。阿牛出生在“悬崖村”二组,沿途悬崖峭壁,最多的是蛇和猴子,偶尔有熊和野猪出没,听说记者要上山,非常自信地说:“姐姐,不用怕的,我扶你上去,现在路不难走啦。”
无人机航拍拍摄的“悬崖村”钢梯
几名“悬崖村”村民在攀爬钢梯,往村里运送物资
“悬崖村”上淘宝店
少年不知岁月长,掰着指头算日子,吉克阿牛热烈地期盼放寒假,因为妈妈能带她去赶集,“她答应带我去剪头发哦。”
千尺寒藤,山路难行,可村民们还是会每周下山赶一次集,一来把家里种的花椒、土豆、酸菜等农作物,还有手工缝制的衣服、袜子等背下山卖,二来采买一些山上必需的大油盐和蜡烛。
陈阳在农户家收酸菜
但是,这些千辛万苦背下山的物品却要面临被不良商户压价的窘境,原因很简单,他们都算准“悬崖村”人不会再把土特产背回去。
“悬崖村”的第一书记帕擦有格回忆起往事,就是一声长叹。
2017年7月,“悬崖村”钢梯通畅后,村里接上了国家电网,光纤把4G信号接到每户人家,许多村民用上了智能手机,在钢梯上,也常常会遇到直播带货的年轻人。
同时山脚下,开创“昭觉电商第一单”的95后姑娘陈阳,正开始电商创业。 “小时候爸妈告诉我,长大以后,一定要走出凉山,就算是爬也要爬出去,没想到我又爬回来了。”陈阳笑说。
开朗、上进的陈阳22岁成立公司,一次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帕擦有格,两人一拍即合:“我们来帮‘悬崖村’卖东西。”
去年8月,陈阳把淘宝店“大美彝风”开到“悬崖村”,还开启了他们的第一场悬崖直播。“老百姓也想挣钱,除了打工,他们就没有想到过自己家的农产品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卖出去。”
陈阳在公司的产品展示厅直播卖货
陈阳说,此后,“悬崖村”的土豆、彝族圆根酸菜、花椒、蜂蜜等农产品,她都会去农户家收,“村民在家就可以把钱赚了。”“之前大家自己做的酸菜,就是炖肉吃了,现在一斤酸菜收购价7块钱,一斤腊肉四五十块,大伙都舍不得吃喽。”
采访期间,挺着9个月大肚子的陈阳,还想和记者一起上“悬崖村”,说给村民看看年前还有没有要卖的山货,最后被我们硬生生拦住了。
十万游客“逛悬崖”
自从藤梯改成了钢梯后,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去年这里的游客量近10万人,七八十户村民们通过开办小卖部、农家乐和售卖蜂蜜、花椒、脐橙等方式获得旅游收入近百万元。
2020年,陈阳在淘宝平台卖大凉山特产,超过40万元,在帮助农户增收的同时,打响了“大美彝风”品牌。其中,光是通过2566级钢梯背下来的彝族圆根酸菜零售就达2000斤,一万罐彝族酸菜,全都销向了全国各地。
今年,陈阳还打算在基地设立物流点,“悬崖村的货我全要!”
“大美彝风”的圆根酸菜
几名从云南来的游客在攀爬“悬崖村”钢梯
老阿姨巴格阿里准备下山了。她有她的新年打算,下山多买些啤酒,再买点小鸡仔。“春节期间游客多,一箱啤酒可以赚三四十块钱”,“来我家的游客,都会点悬崖村老母鸡,炖着吃。”
路边拍摄雪景
下山时,悬崖村开始降温,到了昭觉县城更是百里飘雪,银装素裹。沿途中,很多还想进山参观的游客都在路边拍摄雪景,县城的交警们则在给大家的车辆检查防滑链,逐车叮嘱,小心驾驶……
这是2021年的一天,也是“悬崖村”的普通一天,更是无数振兴中的中国乡村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