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让我们和冬天交换飞翔的翅膀吧!
春天的翅膀轻巧如风筝,夏天的翅膀多情如蛙鸣,秋天的翅膀飘零如落叶。冬天呢?我想它的翅膀应是雪花般透明,梅花般风骨,北风般有力,炊烟般多思,火炉般炽热。
冬天的第一朵雪花,一定是驾着透明的羽翼降临,悄无声息地落满了我的院子。趁我于黑夜的梦靥中沉醉,蹑手蹑脚划过我的窗棂。它的羽翼华丽赛过嫦娥的霓裳,轻盈赛过蝴蝶的翅膀。它的脚步轻得像白月光流淌,不然我怎会没有听到风打门,星叩窗。
第一朵雪花的翅膀痴迷得万物静默,村子里的鸡犬齐齐噤声欢迎,麻雀们呆立巢穴静静观赏。它善舞衣袖,高山,小河,树林,旷野里飞翔,它是银河里浴过的仙雀,翅膀上缀满星星的七彩光芒。
我蜗居屋内,苦苦地写着冬天的诗歌,总觉得缺点什么——
缺少什么呢?仰望雪花飞舞的天空,一朵雪花飘落掌心,它卸下一双透明的翅膀给我,告诉我:“去飞翔吧!看看落日,乌鸦,炊烟和长河……还有冰川,大海,雪山和大漠,那里有你苦苦追寻的结果!”
于是我懂了——固守心田,最美的冬天与你相隔的,不只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老奶奶终日在墙边的大石头上静坐,日子久了,孤独而成大石头的一角。每天看着日头从东边升起来,一步一巅地跑到西山头坠落。
老奶奶的翅膀如那片虫蚀过的杨树叶子,支离破碎地像一张蜘蛛网,已飞不到树头那棵老槐树下,也飞不到十字街口的那口老井旁,还有村北的那洼水塘,冬天结冰时,能在上边踮着脚儿,学野鸭子来回踱步,村南那蜿蜒流淌的小河沟,盛满了年轻大姑娘的情歌,大柳树摇荡起枝条伴舞,一群猫冬的小鸟扑棱棱飞出了芦苇荡……
想到这些,老奶奶就黯然神伤。
可是冬天来了,春节提溜着脚像只报喜鸟忽剌剌飘落。那时,二闺女三儿子都携家带口从南方飞回,小孙子小孙女们张开两只胳膊像小天鹅伸开了翅膀,朝她扑来——想到那个情景,老奶奶乐得合不上干瘪的嘴巴。你看,后邻的几个老奶奶拄着拐杖向她聚扰而来,七嘴八舌地问她:“笑啥?笑啥?老婆子,有什么稀罕事儿,值当得你咧开嘴像个大傻瓜!”
她不答话。心里早已飞出来一双期盼团圆的大翅膀。
那个忧郁的女孩儿开始并不喜欢冬天。
八岁时,妈妈给她堆好最后一个雪人,去了天国。她看出,妈妈努力把雪人堆成女儿的模样,宽厚的额头,黑巧克力眼睛,洋娃娃样子的鼻梁和嘴巴,套着水红色小连衣裙,如一个无忧无虑的天使……
妈妈想永远记住女儿最美的模样。
今年冬天第一场雪来的时候,女孩子凭着记忆堆了一个像妈妈的雪人:充满爱怜的眼睛,嫣红的嘴巴,灵秀的鼻子,围着妈妈最喜爱的粉色纱巾。只是她没给“妈妈”捏上两只胳膊,代替的是两只大风筝做的翅膀,寒风吹过,那个“雪人妈妈”趁势展翅,欲飞向天空。
女孩子想:今夜梦里,妈妈肯定会扇着翅膀轻脚落在她床边,用温柔的手抚摸她的额头,轻手给她掖好被角,轻声吟唱她喜欢的“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早晨,女孩子醒来,看到窗台上落满洁白晶莹的雪花,小鸟儿踩着雪花蹦跳。她相信:夜里,她的妈妈肯定乘着翅膀来过。
冰冷的潭水中,直立着几枝残荷,叶片的风韵被寒风啄透,像徒留了一张颤栗的渔网,那是夏天荷叶引以为傲的翅膀,上面栖落过五彩斑斓的蝴蝶,漂亮的蓝蜻蜓,绿色羽毛的翠鸟,还有耀眼的太阳光,洁白如玉的月光……粉嫩娆娆的莲花“傍”着它,一举成了“网红”……“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人们纷沓而来,争相拍照留影。
此时,残荷褪去虚名,只留风骨筋络。那翅膀更加坚韧有力,可驾驭岁月,支撑星河。“繁华落尽时,风骨向天起”!
这一刻,和冬天交换翅膀吧!那样,你和冬天从此就以兄弟相称——冬天快乐,你就欢喜;冬天惆怅,你就忧伤。
冬天捧出“绿蚁新醅酒”,你就和冬天团团围坐“红泥小火炉”,秉烛夜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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