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0月,武漢、廣州相繼失守,全國抗日戰爭進入戰略相持階段。
日本法西斯鑑於戰線過長、兵力不足,被迫調整侵華戰爭的政策,逐漸將其主要兵力重點投入到了敵後戰場,而對國民黨政府則採取以政治誘降為主,軍事打擊為輔的方針,敵後戰場逐漸成為抗日戰爭的主要戰場,自然,新四軍和八路軍就成為了日寇重點打擊的對象。
作為東南“糧倉”的蘇浙皖地區,日軍更是將其視為對華侵略戰爭的“生命線”。到1939年底,日軍總部將蘇浙皖的“治安”轉由駐上海的日本第十三軍司令部負責,司令官吉田茂於是決定把原駐守蘇南的鎮江獨立混成第十二旅團調駐蘇中的泰興城(後移駐泰州),以加強對整個蘇浙一帶的控制。
獨立混成第十二旅團的旅團長是南部襄吉,南部襄吉是一位典型的日本武士,富有極強色彩的“武士”作風精神。
從1938年南部襄吉歸還陳中柱將軍頭顱一事,可見其人不凡。1938年,陳中柱將軍任第四縱隊少將司令。這位陳中柱將軍是國軍中的一名悍將,他打過徐州會戰,一度血戰台兒莊。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他九死一生為國為民誓死與日寇浴血奮戰。
在1941年的泰州之戰中,陳中柱將軍面對數倍於己的日偽軍地瘋狂進攻死戰不退,在激戰中,他身中六彈,壯烈殉國,時年35歲。陳中柱將軍犧牲後,日寇將他的人頭割了下來,收藏於軍營之內。
陳中柱將軍的遺孀王志芳當時身懷六甲,當她聽説丈夫英勇殉國後,悲痛得幾乎暈厥了過去。在抹乾眼淚後,王志芳牽着年僅6歲的女兒,挺着大肚子孤身一人來到了泰州日軍司令部南部襄吉的軍營前,向南部襄吉索要丈夫的人頭。
南部襄吉得知了王志芳的來意後十分震驚,對這個堅強剛毅的中國女人深表尊敬,同時也非常敬佩陳中柱為國捐軀的英勇精神。
南部襄吉將陳中柱將軍的人頭交給了王志芳後,説道:“我們是兩個國家,陳司令為他的國家,我是為我的國家。但我們敬佩他的英勇,要學習他的精神。”
當王志芳將裝有陳中柱將軍頭顱的木匣,緊緊地捧至胸前,嚎啕大哭地走出日本軍營時,南部襄吉神情肅穆地突然“啪”的一聲,向她行了一個軍禮,餘眾的日寇士兵也齊刷刷地向王志芳行禮。
這樣一位頗具“武士”精神的東瀛戰將,自然要比那些頭腦簡單隻會齜牙咧嘴、到處殺人放火的“豬頭小隊長”、“毛驢大隊長”要有頭腦得多,也狡詐得多。
從日軍第十三軍司令部酋首吉田茂將蘇中的防務全部交付南部襄吉來看,足見這頭倭寇老酋長對部下南部襄吉這匹老下屬的信任,同時也可以窺見南部襄吉作戰實力的非同尋常,可以説,在戰場上,南部襄吉完全稱得上是我軍的勁敵。
此後,事態的發展也確實如此。1941年7月20日,南部襄吉指揮日軍第十二旅團各路日偽軍共計17000餘人傾巢而出,兵分四路向蘇中作出全面“大掃蕩”的架勢。
相較於以往日寇對蘇中新四軍局部性、分區性和短時間性的“大掃蕩”,此次的日寇來勢洶洶,無論是從人數、規模、武器還是籌劃等諸多方面,均創下了自徐州淪陷以來的最高紀錄。
從當時的情況來看,敵人似乎大有畢其功於一役,以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掃蕩”將蘇中的新四軍肅清殆盡的架勢。
當時剛剛被任命新四軍代理軍長的陳毅也作出這樣的判斷。他認為日寇此番的“掃蕩”與以往並無不同之處,不過是規模大了些,新四軍對付敵人的“掃蕩”早就具備的足夠的經驗,只要奉行“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的游擊戰十六字訣,日寇再兇狠也會被我軍打得屁滾尿流、狼狽而逃。
但事實是,陳毅的這次判斷失誤了。島國出品的南部襄吉並非善茬。在以往的歷次與新四軍交手的過程中,南部襄吉發現新四軍的游擊戰術出神入化:他們時而化整為零,讓對手無處下手;時而又突然兵合一處,給予對方沉重打擊,滑溜得像泥鰍一樣,壓根兒無法將新四軍一網打盡。
中國人不是有句老話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抓不住對方,也打不着敵人,那我就來個“斬首行動”,直取新四軍的總部機關吧!我就不信連新四軍的總部還能飛上天?
南部襄吉開始了滿懷壞水的暗中算計,一個瘋狂的“斬首計劃”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閃躍於他陰冷的目光之下。他要用手中的日本武士刀來砍掉新四軍的指揮首腦---鹽城。不得不説,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南部襄吉的確實一針見血窺破了我軍的弱點所在。
1941年皖南事變後,走馬上任不久的新四軍依然保留着先前的大機關模式。一個新四軍軍部內就包含參謀處、秘書處、副官處、軍需處、軍醫處、兵站處、軍法處、後方留守處和政治部等二十幾個門類不同的部門,有的部門與部門之間還存在着職能交叉、人員編制超額等問題。
這種臃腫的軍事首腦機關編制儘管缺陷很多,但卻並非有着致命的弱點,在普通情況下,即便如此施行也不會產生太大的副作用。
可我們要清楚的是,當時的新四軍面由於整體實力不如日寇,因此慣用游擊戰和運動戰來打擊敵寇,而無論游擊戰還是運動戰都講求機動靈活,尤其是突遭日寇的“掃蕩”、“清鄉”,軍部機關必須跟隨着主力部隊靈活轉移。顯然機構臃腫的鹽城新四軍軍部此時根本無法在新的環境下做到快速機動地跳出敵人的火力射程。
當日寇南部襄吉高舉“屠刀”以“大掃蕩”為幌子向新四軍的軍部機關鹽城直撲過來時,新四軍代軍長此時卻茫然無知。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南部襄吉當時為了能將直撲新四軍總部的“斬首計劃”做到萬無一失,事前嚴格對內封鎖了消息,除了他身邊寥寥可數的心腹知曉外,其他人員一概不知。甚至就連在內部召開作戰會議時,南部襄吉自始至終講的都是如何“清鄉掃蕩”的問題,對於單刀殺入新四軍總部的核心機密,他完全隻字不提,因此,這是一場保密級別非常高的軍事行動。
別説陳毅錯判了日寇的戰略圖謀,即便是打入日軍內部的秘密情報員都對南部襄吉的作戰目標也是一概不知,更別奢談遠在首腦機關辦公室裏的作戰首長們了。
南部襄吉磨刀霍霍,高高舉起“屠刀”馬上就要兇狠地砍到新四軍總部的脖頸兒上了,可命懸一線的陳毅此時仍舊樂觀地錯估了形勢,這次恐怕他是要吃上敵人的血虧了。
7月20日,日軍第十二旅團在南部襄吉的率領下趁着淮河流域雨季氾濫、河水暴漲,搭乘裝甲汽艇向鹽城實施快速突襲,僅僅當日,日寇便一舉襲佔了鹽城。
陳毅所在的新四軍總部機關由於機關臃腫、人員眾多,無法在短時間內實施快速轉移,在新四軍第三師的全力掩護下,陳毅等人死裏逃生從日寇的槍口下逃出生天。可隸屬於新四軍總部的魯迅藝術學院華中分院的500多號師生由於來不及撤離,結果在日寇的突襲中死傷過半,鮮血染紅了慘案發生地北秦莊附近的河流。
當時新四軍總部和第三師所在地都屬於鹽阜軍分區,地理位置屬於蘇北地區,而時任蘇中軍分區司令員兼第一師師長的粟裕所在地屬於蘇中地區,兩地毗鄰而居。
粟裕第一時間得知日寇南部襄吉瞞天過海突襲了新四軍總部駐地鹽城後急得團團直轉。新四軍總部原本給蘇中軍分區粟裕的命令僅僅是策應鹽阜軍分區的“反掃蕩”,如果按照總部的指示,粟裕完全可以無需跨軍分區地支援。
可粟裕並不這麼認為,尤其是當粟裕分析眼前形勢後認為:敵寇費盡心機用瞞天過海之計將目標直指新四軍總部,説明南部襄吉此次是鐵了心的要一口氣吃掉新四軍的總部。如果再死板恪守新四軍總部的指示,不僅於形勢無補,甚至極有可能讓總部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粟裕決定“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冷靜下來的粟裕決定兵分兩路好好同這個南部襄吉較量一番。
粟裕的計劃是從第一師三個旅中抽調出王必成的第二旅火速增援鹽阜軍分區黃克誠的第三師,然後將手頭上剩餘的兩個旅在蘇中軍分區不斷襲擾日偽軍重要據點,進而來他一個“圍魏救趙”,以解除日寇對新四軍總部的窮追不捨。
粟裕下達作戰任務後不久,第一旅旅長葉飛提出要打蘇中軍分區第三分區的中心據點古溪。古溪駐有偽軍1個團,1000多人,且深溝高壘,設防堅固。粟裕向來對攻堅戰非常謹慎,要麼不打,要打則必須勝利。此時,粟裕審時度勢後認為要強行攻下古溪損失將會十分巨大,因此,他並不同意葉飛強攻的想法,但同時他又將決定權交給了葉飛,讓葉飛自己來定奪。
葉飛深知此戰關乎重大,在經過認真周密的研究後,他決定還是攻打古溪,事實證明,經過粟裕的鞭策,葉飛在短短兩個小時就拿下了古溪鎮。
此後,粟裕命令第一旅趁勝進擊拿下黃橋鎮,兵圍泰興城。要知道,泰興城是日寇酋長南部襄吉的第十二旅總部機關所在地泰州城的南大門。粟裕兵圍泰興城用意很明顯,那就是逼迫日寇放棄對蘇北新四軍總部的窮追猛打,以達到解救總部機關和保障陳毅等人的人身安全目的。
可令粟裕詫異的是,當我軍將泰新城圍了個水泄不通時,城內的偽軍拼命向日寇南部襄吉求救,南部襄吉卻甩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依然死死地咬住新四軍總部不鬆口。
粟裕看穿了南部襄吉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傢伙,索性也將南部襄吉的老巢泰州城直接一擼到底來了個三面包圍。這下,南部襄吉看到“老窩”要被端掉了嚇得一口氣從蘇北跑回了泰州。
就在日寇距離泰州半天路程之際,粟裕命令圍攻泰州、泰興的新四軍及時地全部撤走,結結實實壓了一大圈馬路的南部襄吉撲了個空,生生氣得七竅冒煙的他,於是便將斬首新四軍總部的計劃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轉而將一腔怒火轉嫁到了粟裕的頭上來。
這正中粟裕的下懷。當南部襄吉鉚足了勁兒尋找粟裕第一師決戰時,粟裕卻跟他玩起了“蘑菇戰術”。所謂的“蘑菇戰術”就是利用敵軍急於尋求決戰的心理,像蘑菇一樣跟它躲貓貓、兜圈子,最後達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地打擊敵人。
當日寇南部襄吉氣勢洶洶地撲向粟裕第一師,粟裕立即下令分散隱蔽,待敵寇通過我方區域後,粟裕又重新集結部隊朝着敵人相反的方向行軍。
日寇走遠後撲了個空,不久得到的消息是,粟裕趁他們在淮海平原“武裝遊行”之際,端掉了泰興城和黃橋鎮之間的多個大大小小據點,一個日軍小隊被打掉了!
氣急敗壞的南部襄吉又趕緊掉頭,返回泰興城一帶尋找粟裕的主力決戰,粟裕又指揮部隊跟日寇再次玩起了“轉蘑菇大法”,日寇被粟裕像“搓麪糰”似的來回這麼幾場“蹂躪”,早已累得像一條死狗一樣被我軍幹趴在地上不能動彈了。
南部襄吉見一圈圈反反覆覆地跑下來只有“減肥”效果卻無任何戰果,又累又渴又氣之下,只好讓他的第十二旅團收兵回營。
粟裕巧用“轉蘑菇大法”終於迫使敵寇放棄了對我新四軍總部的追擊,也使得日寇領教了我軍一代戰神粟裕的厲害,經此一戰,日寇對粟裕畏之如虎,粟裕成為了蘇中戰場上令敵寇膽顫心驚的新四軍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