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捕危險飛賊,燕子李三唯一傳人!羅瑞卿指示,妥設圈套,抓活的

1948年歲末,國民黨政界要人,原北平市市長何思源為和平四處奔走,與中共地下黨密切往來,北平即將和平解放。

一天深夜,何思源一家已經入睡,突然何家正房、偏房卧室接連發生兩聲爆炸,何思源夫婦被炸傷,小女兒當場被炸身亡。

天亮之後,此事迅速成為北平城內頭號新聞,各家報紙均以醒目標題刊登消息,街頭巷尾議論紛紛——何宅戒備森嚴,炸彈從天而降,刺客來去無蹤,北平黑夜有高人,當局想查明真相,拿到原兇恐怕不容易。

北平和平解放後,人民公安雖然沒有放棄追查真相,但此案一直懸着,直到1954年河北冀縣人段雲鵬被抓獲,一切才真相大白。

追捕危險飛賊,燕子李三唯一傳人!羅瑞卿指示,妥設圈套,抓活的

段雲鵬,此人雖不入流,但在建國初期卻也是個非同小可,危害極大的人物。

1904年,段雲鵬出生在河北冀縣徐家莊,在家排行老四,早年是北洋軍閥曹錕軍中的一名兵痞。後來,段雲鵬嫌軍營中油水不多,規矩壓人,從而脱離軍營在平津一帶廝混,闖江湖。

機緣巧合下,段雲鵬被“燕子李三”相中,拜入燕子門,得了一代俠盜的真傳。由於他生性狡詐,身手了得,飛檐走壁,無影無蹤,潛深宅,進大院,如入無人境地,平津一帶的百姓一提起他,都説他是繼燕子李三之後平津第一飛賊,江湖人稱“賽狸貓”。

起初,段雲鵬也算是一名俠盜,只偷平津官府、大户,從不禍害平頭百姓。江湖傳説,北平前門外的知名商號同興成皮貨店、瑞蚨祥綢緞莊,東交民巷的洋人領事館,顯赫一時的軍閥將帥府,天津的大典當鋪、繁華的勸業場······都遭過他的黑手。日本人打進北平後,他更是了得,也叫人拍手稱快,日本侵華司令官崗村寧次的巢穴就遭他端過一次。

那是1943年年初,段雲鵬潛入老鬼子巢穴,一次捲走不少珍貴物品,其中包括價值約100萬銀元的綠翡翠球、刻有日本裕仁天皇親筆簽名的手槍一支、黃金若干。崗村寧次在後來的回憶錄中曾寫道:“1943年我的府邸發生了一樁極其惡劣的偷盜事件,損失尤為慘重。後雖經日特高科和北平警察局多方調查,但毫無結果,殊為憾事。”

1946年2月,段雲鵬在北平東城金魚衚衕又幹了票大的,一次盜得大量金銀珠寶。

銷贓,向來是飛賊的軟肋。這一次,段雲鵬就栽在了這裏,北平警察局在天津抓獲了銷贓的賊人,這夥人沒什麼江湖道義可講,手段一上立馬就供出了段雲鵬和他的藏身地。

遭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被抓之後,段雲鵬頗有京津第一飛賊的派頭,在北平獄中,他只報自己“賽狸貓”的江湖名號,始終不肯招供罪行。軍統局華北辦事處直屬組組長江洪濤佩服他的飛賊功夫,認為他可以利用,於是稟報上司馬漢三。

馬漢三對他酒肉相待,並允諾只要加入軍統,他馬漢三保證既往不咎,大力重用。

段雲鵬問馬漢三,這算招安嗎?

馬漢三説,講招安不如講相見恨晚。

段雲鵬説,那我要掛個軍銜。

馬漢三説,好辦!好辦!

比起江湖老燕子,段雲鵬無俠骨,實乃貪圖榮華富貴之徒,喝下馬漢三的敬酒,賊貓從此成了軍統的一條惡犬。

馬漢三交給段雲鵬的第一個大任務,説來就讓人感到窒息。1946年7月,馬漢三密令段雲鵬,秘密監視軍調部中共代表葉劍英、滕代遠,若情況允許,可進一步採取行動。

險惡時刻,幸虧葉劍英、滕代遠身邊的警衞得力,將住所護衞的滴水不漏,尤其是滕代遠的警衞在黑夜打過段雲鵬一槍,賊貓這才鎩羽而歸,不敢造次。

1946年10月7日,軍統“華北辦事處”改稱保密局“北平站”。作為骨幹分子,段雲鵬上躥下跳,破壞力不容小覷。

那一時期,為及時掌握華北地區的敵情,中央情報部在北平建立起秘密電台,李正宣為台長,李正宣之妻張厚佩為譯電員。李正宣夫婦以經商做掩護,為潛伏在國民黨保定綏靖公署內的地下黨傳遞了許多重要情報。

1947年春夏,華北解放軍相繼發起正太戰役、保北戰役和青滄戰役,殲滅敵軍數萬人,迫使保定綏靖公署管轄區的國民黨軍隊由重點進攻轉為全面防禦。戰事不利,尤其是聽聞華北地下黨活動“猖獗”,保定綏靖公署主任孫連仲有通共嫌疑後,蔣介石勃然大怒,隨即命令保密局局長鄭介民予以查辦。鄭介民得令後不敢怠慢,當即電令保密局北平站站長黃天邁和已升任北平行轅督察處長的馬漢三迅速採取行動,挖出中共地下電台,查明孫連仲通共證據。

行動開始後,段雲鵬叫囂説,只要將中共電台鎖定在一定範圍,憑他飛檐走壁的本事,要不了多久必定能抓住大魚。

於是,保密局北平站派出裝有美國先進測向儀的吉普車在北平大街小巷進行交匯偵聽。由於保密局的特務採取了分區停電,24小時連續偵測的辦法,經過一段時間的搜索後,他們在景山一帶發現了一個陌生的電台信號。

為挖出這個神秘的電台,段雲鵬白天在景山一帶四處暗訪,天黑之後便飛檐走壁,窺視偷聽,秘密查找電台天線。1947年9月24日凌晨,段雲鵬得手了,在交道口周圍的一家四合院的屋頂上,他發現了一條天線,並且順着窗縫偷聽到了屋裏滴滴嗒嗒的發報聲。

當天夜裏,秘密電台被抄,李正宣夫婦等四人被捕。隨後,保密局北平站又從查抄的電台底稿和叛徒的供述中,一舉挖出了長期潛伏在孫連仲身邊的一處少將處長謝士炎、軍法處少將處長丁行、二處少將參謀丁淳、三處少將參謀代理作戰科長朱建國等多名關鍵地下黨。

由於在這一起轟動一時的“共黨諜報案”中立下了頭功,保密局北平站給段雲鵬特別加了一個少尉軍銜。由此,段雲鵬成為保密局北平站第四行動組核心成員,愈發地受到老特務的器重。

1948年遼瀋戰役結束後,為破壞原北平市市長何思源的和平努力,保密局二處處長葉翔之特意從南京飛到北平,在召見段雲鵬時,老特務説,何思源要投共,你是一把匕首,我命令你儘快將他除掉。

刺殺何思源,雖然沒有完全成功,但那兩顆詭異炸彈所造成的一死五傷的爆炸性效果,還是讓段雲鵬受到了保密局的特別嘉獎。

北平解放前夕,鑑於段雲鵬有着難以估量的特殊價值,保密局毛人鳳特別關照葉翔之,這把匕首不能丟,須帶到台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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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5月,段雲鵬帶着妻女從上海乘中央輪,倉皇逃向台灣。

逃到台灣,段雲鵬只被閒置了三個月時間,之後葉翔之便站到了他的面前。

葉翔之問他,現在派你回到北平,你敢不敢?

段雲鵬説,有大事幹,我哪裏都敢去。

葉翔之説,沒有大事,我不找你。

段雲鵬問,什麼大事?

葉翔之説,派你回去,首要任務是組織我們在北平的力量,觀察華北的各種情況,伺機行刺,其次是縱火、爆破,搞破壞。

段雲鵬問,行刺的對象是誰?

葉翔之説,我給你看樣東西。

説完,葉翔之示意助手,將文件櫃中的命令拿出來。

段雲鵬接過文件,一邊看一邊默讀:奉總統密諭:火速選派忠誠可靠之人,趕赴北平,於十月一日前後,對以下匪首中任何之一者皆可實行處置,以示中央政府之懲戒,昭天下以正義。計開: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劉少奇、李濟深、郭沫若、傅作義、張治中、邵力子、薄一波、葉劍英、聶榮臻、劉伯承。

看完這份名單,段雲鵬倒吸一口涼氣,泥人般地立在那裏,半天説不出一句話。

葉翔之問他,有幾成把握?

段雲鵬不敢講,最後咬咬牙,勉強説了一句,先拿膽量,事在人為。

一個多月後,段雲鵬化名李馨齋,在香港偽造了入境證,自稱應廣州和昌行的邀請來廣州辦理商務,混過邊防人員的檢查後,他悄悄潛入天津,住到了南馬路二道勾子12號于振江家中。

于振江是段雲鵬的江湖老朋友,解放前長期為他窩贓、銷贓。通過於振江,段雲鵬又聯繫上另一個不乾不淨的老朋友,此人是個婦女,江湖人稱“曹老姨”,四十來歲,其貌不揚,看上去老實巴交,具有很大的欺騙迷惑性。

段雲鵬對於振江、曹老姨説,這次回來要幹天大的事,跟着我幹,兄弟保你們成為人上人。

于振江問,要我們幹什麼?

段雲鵬説,那邊已授權兄弟組建保密局華北行動組,當務之急是召回老朋友,發展組織,分頭蒐集情報,勘察地形,伺機搞暗殺、爆炸、縱火,弄出的動靜越大,那邊的賞金越高。

建國初期,北京、天津的城市深處隱藏着不少反革命分子、反動軍警、黑道惡人。按照段雲鵬的佈置,于振江、曹老姨僅用很短的時間,就發展了三十三名特務,其中包括天津市公安局的消防警察和天津火車站的職工,還有天津棉紡一廠的警衞。

第一次潛回天津,段雲鵬顯得很囂張,他不僅訂了《天津日報》、《光明日報》、《大公報》三份報紙,並且將登有共產黨領導人的報紙特別保存起來,標記了刺殺暗號。此外,他還不斷地在天津、北京間來回穿梭,召喚昔日的江湖老友,傳授炸彈製造技術,大肆收集有用情報。

但賽狸貓畢竟是賽狸貓!在北京大肆活動了兩個多月,在沒有任何風吹草動的情況下,這隻賊貓卻突然折返了回去。

臨走前,于振江問,現在沒有危險,為什麼要走?

段雲鵬説,老規矩不能忘,膽大不久留。放心,兄弟我很快會再殺回來。

此言不虛。

1950年5月,段雲鵬借道香港,再次潛入天津。這一次,段雲鵬顯得很警惕,他沒有住進于振江家,而是住進了張莊大橋元興小旅社,旅社登記簿上寫的是由滬來津進貨,鞋商,名字叫李永年。

第二次潛回天津,段雲鵬蠢蠢欲動,很危險。他任命于振江為“保密局華北行動組天津特別小組”負責人,曹老姨為總交通,負責京津地區的聯絡工作。段雲鵬指派他們大量購買硝酸鉀,秘密製造炸彈、燃燒彈,並且制定了針對工廠、電影院、百貨公司、橡膠原料庫以及公安禮堂的爆炸破壞方案。

更加危險的是,這一次段雲鵬還成立了“北平行動組”。這個行動組共計有九人,組長程立雲是個老江湖,心狠手辣,善於偽裝,另八名組員個個也都是狠角色,有的殺過人,有的在四九城翻過江,倒過海。

在很短的時間內,北平行動組幹出了許多讓人不寒而慄的罪惡勾當。他們通過曾在中南海做過工的花匠,摸清了中央領導人的辦公和主家地址,並繪製成圖,交給了段雲鵬;他們秘密觀察了長安戲院等中央領導可能前往的公共場所,制定了伺機爆破的行動方案;他們詳細調查了一位老紅軍領導幹部的住宅情況,計劃先拿他開刀;他們觀察了國營人民機器廠幹部和槍支配備情況,天壇糧庫儲糧和警衞情況,為大型暴動做了積極準備。

為籌集特務活動經費,試探人民公安的反應水平,他們還曾多次翻牆進入民宅,盜搶了大量金銀首飾和貴重物品。

然而,就在段雲鵬準備投炸彈,打黑槍的時候,《光明日報》上的一則消息驚出了他一身的冷汗——天津市公安局逮捕並槍斃了他第一次潛回天津時發展的兩名特務王明五、喬振東。

難道這是一場貓鼠遊戲?

再想到1946年監視滕代遠時遭到的那一槍警告,段雲鵬立刻終止了計劃實施的行動,一刻不停地逃回了台灣。

這一次回去,段雲鵬因為手裏有一份北平行動組繪製的中南海情報地圖,蔣介石親自接見了他,並給了他一個上校軍銜,全面負責京津地區的行動情報工作。

得到獎賞後,段雲鵬為了進一步邀功,向保密局毛人鳳提出,1951年五一期間,他的行動小組有能力製造奇蹟。

就這樣,1950年底,段雲鵬第三次潛入了天津。

但這一次,剛在天津落腳,段雲鵬就感受到了緊張的氛圍,他問于振江,最近的風聲是不是很緊?

于振江説,要颳大風早颳了,經過一個多月的觀察,我認為現在是安全的。

但段雲鵬只相信自己的直覺,這一次他停留的時間更短,對北平行動組組長程立雲等人做了一些收買人心的工作後,他便四肢並用,如同亡命之犬一般逃回了台灣。

頗為諷刺的是,保密局陰謀策劃一年多,卻拿不出像樣的破壞成果,毛人鳳為了遮醜,只好大肆吹噓段雲鵬三進三出京津地區,發展組織,毫髮無損,實乃特務界奇才。

為此,1951年初,毛人鳳在保密局禮堂為段雲鵬親授了一枚“六等雲麾勳章”。

朝後看,段雲鵬身掛的這枚“六等雲麾勳章”其實是一枚不折不扣的催命章。

為了報答毛人鳳的提攜賞識之恩,三進三出之後,段雲鵬向毛人鳳納下了新的投名狀——看一段時間,只要京津地區的組織能夠存在下去,沒有大的損失,那就説明那邊的環境是安全的,待時機成熟,再次回去,必定能夠一舉成功。

然而,段雲鵬怎麼也沒有想到,人民公安早已為他準備好了一個甕,專等他這賊貓朝裏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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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早在1950年8月間,公安部政治保衞局局長陳龍就收到了一份內線情報,説台灣保密局特務段雲鵬負責北京的行動工作,解放後曾潛入北京活動,現準備再次潛京。

與北京市公安局局長馮基平一起研究部署對段雲鵬的偵破工作時,陳龍認為,解放後段雲鵬能夠在北京立足活動,很有可能已經埋下了潛伏特務組織。從保衞中央領導的安全和京津地區的穩定考慮,陳龍提出了一個辦案方針,先釜底抽薪,再捉拿賊貓,而且要只捉活貓,不要死貓。

具體來説,首要一步即要全面調查段雲鵬在京津一帶的所有社會關係,對解放後與段有過來往並參與掩護、資助和其他違法犯罪活動而又沒有檢舉揭發的人,一經發現,立即逮捕。這一項工作做好,可以搶在敵人前面,剷除段雲鵬的落腳、掩護之地。第二步,活捉賊貓的意義不單是剷除隱患,還要儘量利用好這隻賊貓的情報價值。為了達到這一步,對其中能夠為我們所利用的特務,可以保留一二,備作誘餌,以誘使賊貓自己入甕。

為此,北京市公安局抽調了一批精兵強將,由政治保衞處處長刑相生領導,組成了一個代號為500的專案組。

釜底抽薪的行動開始後,曾當過獄警看守的秘靜軒、特務狗腿子趙友三、鴉片販子魏金山等外圍人員首先落網;通過對這一批外圍人員的審訊,段雲鵬所組建的保密局華北行動組便漸漸顯出了原形。

1951年3月,北京市公安局與天津市公安局同時行動,開始大規模逮捕段雲鵬特務組織成員。4月底,曹老姨、于振東、程立雲等十八名核心成員落網,五一節過後不久,經過審訊、調查、搜捕,段雲鵬在京津一帶發展的六十餘名大大小小的特務被我公安部門全部肅清。

放置誘餌,我公安部門做得同樣漂亮,那一時期,于振東等誘餌不斷向段雲鵬發出密信,報告近況,彙報情報,索要經費,催促段雲鵬儘早回來主持大局,創造奇蹟。

除此之外,我公安部門還在香港安置了一個特別的鈎子,專釣段雲鵬。

此人是段雲鵬的舊友,早年因販賣煙土而發財,後來做藥材生意。日偽時期,段雲鵬兩次被捕,都是由他疏通關係保釋出來。有一陣子,風聲緊,段雲鵬手頭沒錢,也是他在錢財上接濟段雲鵬。有這一些交道,後來兩人就插香做了盟兄弟,段雲鵬常對人説,這個藥材商對他有過命之交,世道怎麼變,他們的生死交情也不會變。

解放戰爭時期,這個藥材商對自己的過往產生悔意,1947年即跟我冀北根據地的禁煙局建立了聯繫。1950年9月,這個藥材商表面上因為生意虧本來到了香港,其實背地裏是接受我公安部門的指派,專門來香港等候段雲鵬登門造訪。

果然,當得知生死盟兄弟來到香港後,不久賊貓就敲門上鈎了。藥材商人對段雲鵬講,過去販賣鴉片,不容於共產黨;現在北京家中的財產也被沒收了,家已經沒了。逃來香港,一為生存,二為能夠再尋一條出路。

段雲鵬對藥材商的話深信不疑,加之藥材商又不斷給段經濟上的資助,一段時間後,藥材商在香港的家就成了段雲鵬潛回內地的前哨據點。

1951年下半年,藥材商在傳遞回來的情報中説,段雲鵬正在積極準備再次潛回京津地區,計劃在人口稠密的公共場所如東安市場、西單商場等地放火或搞爆炸。

我公安部門等的就是賊貓出窩。

然而,三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段雲鵬卻只到香港,始終沒有最後咬鈎。

難道這隻狡猾的賊貓已經識破了其中的玄機?

對此,公安部領導做了更深、更細地思考: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此前逮捕京津特務的行動是否走漏了風聲,段雲鵬是否嗅到了什麼,不敢來了?如果段雲鵬不來,坐鎮香港策劃對大陸的派遣活動,指使其他特務進行破壞活動,我們該怎麼應對?眼下各地公安部門雖然已經張開了大網,佈置了嚴密的防線,但廣州到京津,跨度大,戰線長,誰能保證沒有漏洞?在這樣一條戰線上,動員大批力量進行守候監視,短時間是可以的,但曠日持久地繼續下去也不是辦法,這又該怎麼辦?

此時已擔任公安部副部長的陳龍提出來,拋出誘餌,被動地等是不行的。釣大魚,水淺了,大魚遊不過來;水死了,大魚也不會游過來。當務之急,我們要擺脱被動局面,弄活一片“活水”,打一場進攻戰,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牽着段雲鵬的鼻子走,實現請賊入甕。

公安部部長羅瑞卿支持陳龍“創設條件,在能控制的情況下,誘他進來,予以打擊”的建議,在批准這一方案時,羅瑞卿特別指出:“必須嚴密佈置,妥設圈套,將段匪誘而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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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設圈套”,就是要講究鬥爭藝術。擔任主攻任務的天津市公安局決心在搞成一片“活水”和設計“囚籠”上做文章。

關鍵還是如何用好專誘段雲鵬的香港藥材商。為了配合香港藥材商的工作,天津市公安局隨後專門在廣州開設了一家藥材商店,派偵察員張葆珍裝扮成店主“韓葆章”。這個佈置完成後,香港藥材商不斷向段雲鵬表示他與韓老闆關係密切,這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段雲鵬很感興趣,認為這個韓老闆可以利用,將來保密局的爆破器材運到廣州可以暫時存放在這間藥材商店裏,一切順利的話,甚至可以考慮將那裏建成保密局的一個秘密據點。

1954年6月,段雲鵬化名“張仁”,再次來到香港。為了當面審查韓老闆,段雲鵬兩次監督香港藥材商給韓寫信。韓老闆則覆信表示“因事不好脱身,雖很願赴港,但一時難以如願,有事一定盡力效勞。”

此信發出不久,韓老闆又給香港寫信,説廣州藥材和五金行業有些朋友,有個廠子希望有實力的朋友來廣州共同經營,並表示代辦入境證不是問題。

段雲鵬動心了。

然而,就在準備動身時,段雲鵬卻突然再次變卦,他告訴香港藥材商,這次他決定通過“黃牛”偷渡入境,有些事情需要到廣州和韓老闆當面談一談。

情報上報到公安部,羅瑞卿當即指示:“立即嚴密佈置,防止走漏消息”,並要求對段雲鵬等“務在必獲”。為保證完成任務,公安部保衞局局長凌雲派副局長李溪林和天津市公安局偵察處處長江楓火速飛赴廣州,坐鎮指揮。

1954年8月13日,香港藥材商傳來確切情報:段雲鵬將於8月19日從九龍新界上水偷渡入境。

為防止驚動這隻賊貓,公安部迅速下達了具體指示,段偷渡時不要立即逮捕,但要嚴密監視,跟蹤密送廣州後再採取行動。

這意味着與段雲鵬到了短兵相接的時刻。

公安部副部長陳龍形容説,這場戰鬥是在刀尖上跳舞,危險得很,不能有半點閃失。保衞局局長凌雲也一再強調説,對行動特務案件要超警惕,否則出亂子就是大的亂子。

然而,這張慎之又慎,佈置嚴密的大網撒下去後,到了19日深夜,網裏仍沒有動靜。

是段雲鵬改變了計劃沒有進來?還是我們的工作不嚴密,讓他漏了網?

在19日的深夜裏,無人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就在大家為段雲鵬去向不明感到焦慮不安的時候,第二天,第一線終於傳來了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由於黃牛攜帶走私手錶,在探路時被港英查扣,段雲鵬淋了一夜的大雨,已於8月20日返回了香港。

黃牛不可靠,不中用,這是一個機會。

香港藥材商抓住機會,對段雲鵬關切地講,偷渡的風險太大了,萬一弄出動靜,那邊解放軍開槍打怎麼辦?你不能再去冒這個險。

段雲鵬聽後長時間沉默不語,然後突然對香港藥材商説,你給廣州的韓老闆寫信,就説四哥(段本人)要去廣州做五金生意,問他能不能弄到入境證?

8月23日,韓老闆覆信説:“與友研究投資事,仍在磋商中,已有些眉目。如張仁兄(段雲鵬化名)能於此時來穗,共同計議,甚好。代領通行證一事,可辦。”

段雲鵬看完信,終於下定決心走韓老闆這條“死路”。

收網的時刻終於到了。

9月10日,一張由廣東省公安廳簽發給段雲鵬的港穗通行證由韓老闆寄往香港。與此同時,嚴陣以待的偵察員為了做到羅瑞卿要求的“務在必獲”,對監視逮捕段雲鵬做了周密細緻的安排,由張葆珍等人扮演的韓老闆及其家屬對接待這位特殊的“客人”進行了細緻的演練。

9月14日,段雲鵬終於從深圳進來了。從他雙腳剛踏進來的那一刻起,他的身邊就佈滿了偵察員,而他卻全然不知。晚上7點,當火車到達廣州時,韓老闆已在火車站迎候,隨後二人一起到酒店吃了晚飯,飯後又去浴池洗了澡。

這一番殷勤周到的接待,徹底麻痹了段雲鵬。子夜時分,他十分滿意,毫無戒備地隨韓老闆回了家。就在他走上二樓中間的樓梯拐彎處時,四名強壯的偵察員突然從埋伏的房間中飛撲出來,賊貓束手就擒。

北京方面接到段雲鵬已經落網的電報後,羅瑞卿指示:“必須十分注意,不能出亂子,絕不能讓他跑掉。”

政治保衞局反覆研究了具體的押運方案,考慮到段雲鵬身手了得,歷史上曾多次越獄,最後決定請廣州空軍派一架飛機,並從北京市公安局挑選10名身手不凡的看守,給段砸上重鐐重銬綁在擔架上,實行特別押運。

段雲鵬被安全押到北京後,北京看守所為這隻賊貓準備了一個特殊的“鐵籠子”。鐵籠子設在約60平方米的房間裏,高2米,長1.7米,寬1米,只能容納一人。鐵籠子正面是很粗的鋼筋柵欄,其餘五面都是鋼板,柵欄兩端焊在鋼板上,正面柵欄上有個很小的鐵柵欄門,進出需要彎腰。

由於敗得心服口服,加之強大的威懾力徹底摧毀了段雲鵬的意志,昔日不可一世的賊貓很快低頭交代了一切陰謀與罪行。

段雲鵬歸案認罪後,羅瑞卿向毛主席做了彙報。毛主席很滿意,並且風趣地説:“他不是飛賊嗎?讓他飛個樣子看看嘛!”

可笑的是毛人鳳,1954年9月他得到的消息是段雲鵬已經安全潛回天津,為此他還電令保密局香港特別戰站長親自出面在一個大飯店設宴為香港藥材商慶功,表示答謝。

毛主席“可殺可不殺的就不要殺”,飽含着鬥爭的大智慧。此後十多年,段雲鵬不斷從獄中寫信與保密局聯繫,以無用的情報套取有用的情報,毛人鳳大概到死都不知道,他那條賊船被鑿了多少窟窿。

1967年,段雲鵬被時任公安部部長謝富治以反革命罪親自簽字批准處決,時年65歲。

槍聲響得晚一些,並不代表槍膛裏沒有子彈。

這個結局一點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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