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李世民在玄武門設伏,截殺大哥李建成和四弟李元吉,史稱“玄武門之變”。
玄武門之變的當天,隸屬於皇帝的十二衞大將軍,基本上處於觀望狀態。除了少部分府兵,在芳林門與秦王系武裝力量交戰之外,府兵們幾乎沒有進宮勤王。就算是攻打芳林門的府兵,也是出工不出力。
唐朝的時候,十二衞大將軍跟宰相、御史大夫一樣,直屬於皇帝。除了皇帝之外,沒有人可以調動十二衞府兵。
按道理來講,宮中有變,十二衞大將軍應該火速勤王。如果十二衞大將軍全力勤王,李世民的八百府兵,再加上高士廉武裝起來的囚犯,肯定擋不住數萬府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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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的關鍵是,玄武門之變的時候,大部分十二衞大將軍,都在明裏暗裏支持李世民,根本就沒有勤王的意思。由此可見,李淵在軍隊中的號召力,遠遠不如李世民。
李世民是親王,李淵是皇帝。皇帝在軍隊中的號召力,居然不如親王。出現這樣的情況,可謂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李世民在朝中,一直扮演軍方代言人的角色。李世民在朝中,一直在不遺餘力替將士們爭取利益,甚至不惜和父皇對着幹。
李世民率部平定洛陽,李淵幹了一件空前絕後的事情。他居然派了一羣嬪妃,組成代表團,去洛陽“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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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情,《資治通鑑》和《新舊兩唐書》的記載,原文是:“及洛陽平,帝遣諸妃馳閲後宮。”
嬪妃們説好聽點,就是去“勞軍”。説實在點,就是去“摘桃子”。自古以來,讓女人組團,去前線“摘桃子”。這樣的事情,除了李淵,就沒有第二個皇帝幹過。
嬪妃們到了前線,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錢。李世民認為,拼死打仗的將士,都沒有得到賞賜,嬪妃們就沒資格要錢。李世民替將士們代言,以“已封帑簿”為由,不肯把錢給嬪妃們。
嬪妃們到了前線,紛紛替孃家的人,向李世民索求官爵。李世民替將士們代言,以“官爵非有功不得”為由,不肯給嬪妃孃家人官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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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張婕妤,是李淵的愛妾。張婕妤看上了洛陽的一大片良田,就替孃家向李世民索取。李世民認為張家無功,就把良田賜給了功臣李神通。
張婕妤不甘心,就繞過李世民,向李淵索取。李淵貪戀牀笫之歡,忘了浴血奮戰的將士,下敕令把良田賜給張婕妤的孃家。
李神通浴血奮戰,才得到那片良田,説什麼也不肯把到手的良田吐出來。李世民為有功將士代言,支持李神通,結果得罪了李淵。
《資治通鑑》和《新舊兩唐書》的記載,李淵因為良田的事情,怒斥李世民曰:“我敕不如爾教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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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這裏,順便給大家普及一個國學常識。古代的時候,臣子寫了一篇草詔,皇帝在上面寫一個“敕”字,就是正式的詔令。
皇帝的主要工作,就是“畫敕”。“敕”是皇權的象徵,只有皇帝才有資格“畫敕”。只有皇帝的命令,才可以稱“敕”,也可以稱“詔”。
教者,上令下曰教。上級官員命令下級官員,就是“教”。不僅僅王爺可以發教,其他的官員對下級,也可以稱教。
陳壽編錄的《諸葛亮集》,就收錄了許多諸葛亮的教。比如《答蔣琬教 》《與李豐教 》《黜來敏教 》《與張裔教》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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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法律層面來講,李世民的教,肯定不如李淵的敕。李世民頂住壓力,以教抗敕,就是為了向將士們表明:“你們是我李世民出生入死的兄弟,無論有多大的壓力,我李世民都為你們代言。”
李淵因為張婕妤,訓斥李世民。將士們肯定是這樣想的:“我們拼命廝殺,皇帝卻派嬪妃摘桃。秦王為我們代言,皇帝還訓斥秦王。與其為這樣的皇帝賣命,還不如為秦王賣命。”
以教抗敕事件,李世民雖然捱了父皇的罵,但是得到了將士們的擁戴。類似的事情還很多,讓李世民在軍中的威望與日俱增。李淵用人,重門第親族,輕軍功勳格。李淵所用的人,大部分是竇家、獨孤家、楊家的親戚。
竇威和竇抗,功勞都不大,但是都官拜宰相。原因很簡單,就因為他們是李淵正妻太穆皇后的族人。獨孤懷恩官拜工部尚書,就因為他是李淵親孃元貞皇后獨孤氏的侄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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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士及作為反賊宇文化及的親弟弟,他能官拜宰相,就因為他是李淵愛妾宇文昭儀的親哥哥。《新唐書》在記載這件事情的時候,一針見血指出來説:“時士及女弟為昭儀,有寵,由是見親禮。”
朝廷的官位就那麼多,李淵大規模起用親戚,功臣就沒有官位了。久而久之,功臣們就有意見了。舉幾個例子,程咬金、尉遲敬德、房玄齡、杜如晦、侯君集等前線的武將和謀士,在玄武門之變以前,官位都不大。
李世民處處為有功的將士和謀士代言,讓他在軍中和中下級文官裏面具有很強的號召力。玄武門之變,將軍們或直接為李世民賣命,或勒兵觀望,或出工不出力,就是由於這個原因。
為君之道,最主要的就是賞罰分明。李淵貪戀牀笫之歡,不惜為了美色裙帶得罪將士,結果讓李世民有了收買人心的機會。在我看來,李淵晚年的悲劇,都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