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這兩個問題問的非常棒,我一一回答。先從第一個開始。
厭惡這個情緒其實很久之前就被研究過。達爾文在一百多年前就提到過厭惡,他是這麼定義的:“厭惡是一種產生自某種讓人作嘔、尤其是在味覺方面(無論是想象還是真實)的情緒。”(Darwin,1872)。之後的很多學者也從別的角度研究了這個問題,比如 Paul Ekman 就把厭惡列為基本表情之一 (1972)。甚至與一貫反對 Ekman 的 Schyns 都提到基本表情裏面有一類應該是厭惡 / 憤怒型(2012)。可見厭惡是一種廣泛存在的情緒反應。
既然要回答第一個問題,就得從現有的關於厭惡的研究説起。學界對厭惡有兩個主流模型:Rozin, Haidt, and McCauley (2008)的RHM 模型,以及Tybur (2009)的三域厭惡理論(three domains of disgust theory)。目前來講,Tybur 的三域理論更受支持(大家態度比較積極,都在提出缺憾盡力完善),RHM 模型的漏洞比較多(漏洞百出其實,感覺被人笑話了。尤其是拿自己的名字掛上來,總感覺怪怪的。)。但是總而言之,厭惡不光是題主講到的和食品以及衍生的疾病相關,還會涉及與性接觸和社會道德相關的。要了解這些區別以及他們的機制,得要從現有模型説起。
我在這詳細介紹下厭惡的三域模型,這個理論可以更好地解釋厭惡;甚至提出了在這一類厭惡中,人的判斷不是一成不變,而是根據情況不停地進行利弊計算。這一點在別的研究裏也提到,比如 Lee 和 Zietsch (2014)就提到傾向於更多短期性伴侶的性活躍者會故意調低自己的對於性的厭惡從而完成他們的性活動(説起來怪怪的)。
對於傳染病的恐懼涵蓋了食物、動物、陌生人接觸、衞生、甚至傷口。按照該理論,這個厭惡的目的是避免人類與可能的傳染源產生物理接觸。影響因素有自身健康狀態、營養狀態。根據理論,個體在這個時候權衡了可能得到的營養、幫助、友誼和可能的危險帶來的代價。比如説吃的東西,人就得根據外觀、氣味、顏色、甚至他人評價先產生一個大致評價。然後再根據自己健康和營養狀況決定吃不吃。
對於性行為的厭惡涵蓋了性本身。按照該理論,這個厭惡的目的是避免人類與性價值(這裏應該説繁殖角度)低的對象進行繁殖活動。權衡了可能的性接觸、繁殖後代、組成家庭與避免活動留給可能能好的伴侶、產生更好的後代。
對於破壞社會道德的厭惡包含了所有破壞社會規範的行為,比如盜竊、欺騙、傷害。這個厭惡的目的是讓個體技巧性地服從規範,與社會大眾良好統一。個體權衡了破壞規範的益處和隨之而來的社會形象破壞甚至不良後果。
那麼就此我可以大致猜測下在問題二中提出的問題:
如果我們人類如此,我估計我們現在的文化水平可能還在古希臘古羅馬時期。反正街頭的髒亂差可以説分分鐘引發瘟疫,而人民還不自知。這樣的話,社會基本無法長足發展。插一句,喪葬業也不存在咯。
下圖是 RHM 模型和三域厭惡模型的對比:
左邊的是 RHM 模型,右邊是三域模型。我們可以直觀地看到三域模型更為簡練,互相更加獨立。兩個模型都提到了關於食品、疾病、衞生相關的厭惡,打破社會道德的厭惡,以及對於性行為的厭惡。
為什麼 RHM 模型不夠好呢。簡單兩個地方可以指出:(1)RHM 中 Core Disugust,也就是核心厭惡指代不明,有點類似於“見證奇蹟的時刻”,過於籠統。(2)RHM 被抨擊最多的就是 Animal Nature Disgust,意思就是對於動物天性的厭惡,或者説人展露出不文明地獸性的厭惡。兩點可以反駁,動物們也有自己的厭惡情緒,但是沒有因為自己表現的是個動物而終日痛苦;我們人類也會對很多動物很喜愛,比如寵物,也沒有所有人包含厭惡地去養。
文獻
Darwin, C. (1897). The structure and distribution of coral reefs. D. Appleton and company.
Lee, A. J., & Zietsch, B. P. (2015). Women's pathogen disgust predicting preference for facial masculinity may be specific to age and study design.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r, 36(4), 249-255.
Rozin, P., Haidt, J., & McCauley, C. R. (2008). Disgust.
Tybur, J. M., Lieberman, D., & Griskevicius, V. (2009). Microbes, mating, and morality: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three functional domains of disgust.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97(1), 103.
Tybur, J. M., Lieberman, D., Kurzban, R., & DeScioli, P. (2013). Disgust: Evolved function and structure. Psychological review, 120(1), 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