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醫療組
作者 | 陳廣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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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打一針可能“救命”。
近期第五波疫情香港死亡病例的初步分析結果公佈。這份由香港衞生署提供數據，香港醫管局做出分析的報告顯示：截至4月13日，逝者年齡中位數86歲，超過95%的年齡在60歲及以上。而且他們中間73%沒有接種疫苗。
第五波疫情香港死亡個案分析發現，其中73%沒有接種疫苗。
來自：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官網
更進一步分析顯示，沒有接種疫苗人羣的死亡率達到2.97%，接種三針疫苗者的死亡率0.04%。也就説，接種三針疫苗，可以將死亡率降低98.7%。即便是接種一針，也能將死亡率直降67.3%。
“這是數千香港老人用生命換來的經驗，都是真實世界的數據，希望可以引起重視。”香港大學病毒學專家金冬雁告訴虎嗅。
這份報告呼籲：“接種任何三劑疫苗，死亡風險大幅減少，特別是較年長的年齡組別”！
實際上，關於老年人接種疫苗的重要作用，專家們一直在強調。
早在第五波疫情起步之時，病毒學專家常榮山曾提出，疫苗是保護人體最好的武器。“可以24小時保護人體的只有疫苗”。特別是老年人 ，年齡越大，風險越高。“現在接種疫苗的意願已經很高了，但是要延伸到全部老年人羣體”。
上海疫情之初，復旦大學附屬華山醫院感染科主任張文宏也曾以香港為例，提出第三針疫苗對於防重症和降低病死率都有重要作用。特別是老人，護理院的老人，如果不打第三針加強免疫，口罩就不能摘。“不打疫苗不一定出事，但是有事的大多數都是沒打的”。
中國工程院院士鍾南山更是身體力行，4月8日為南開大學進行的一場在線直播中，根據中國“動態清零”策略，給出的建議就是“使用異種疫苗作為序貫免疫”，不僅能夠減少重症率和死亡率，還能減少感染力進程。而他本人也已經接種了重組蛋白新冠疫苗作為加強針。
為什麼多打一針新冠疫苗效果明顯增強？風險最高的老人為什麼接種疫苗進度更慢？家裏老人不出門、有基礎病到底要不要打這一針？
可以“救命”的加強針
“第五波疫情大多數是突破性感染。”金冬雁在總結香港疫情的報告中寫下，“大多數”所佔比例是81.8%。
2022年1月，Omicron掀起全球第五波疫情之初，有研究者對Omicron免疫逃逸的結構基礎進行了研究。在論文中，研究者指出，新毒株的刺突蛋白上有37個突變。刺突蛋白與人體細胞結合相關，這上面的每一點突變都是令人擔憂的。
僅在病毒刺突蛋白（S蛋白）與人體結合的RBD區域和N末端結構NTD，就分別有15個和11個突變，這些突變導致了先前感染或接種過疫苗個體的血漿中和活性嚴重減弱。
特別值得注意的是，Omicron的RBD區域。
此前的研究證明，Omicron更容易與人體細胞結合——“鑰匙”RBD與人體細胞上的“鎖”ACE2的親和力，相比武漢疫情時期的新冠毒株提高了約2.4倍。這次的研究進一步發現，僅RBD上的N501Y 突變一個，就將Omicron與人體細胞ACE2間的結合能力提高了6倍。
此外，一般的VOC（重點關注變異株），在RBD、NTD以及呋喃裂解點位等與新冠病毒感染、致病相關的區域之外，很少突變。Omicron卻在這三個區域外還有8個突變：T547K、H655Y、N764K、D796Y、N856K、Q954H、N969K 和 L981F。
這些點位都從不同的角度，對疫苗免疫或感染免疫效應起到了抑制作用。
這些綜合作用下，Omicron毒株不僅傳播能力更強，也能更輕鬆跨越自然免疫和疫苗免疫的屏障，造成突破性感染。
更強的逃逸能力下，現有疫苗的保護能力都明顯下降。
張文宏團隊4月7日在預印本網站上發佈的文章明確指出，兩劑滅活疫苗已經不足以針對新變體提供全面保護。加強針無論是同源還是異源，都可以減少Omicron 從中和抗體中逃逸的情況。
這項研究也發現人體自然感染Delta後，針對Omicron的抗體滴度，遠低於接種疫苗加強針的水平。也就是説，接種疫苗加強針所激發的中和抗體比自然感染還要高。研究者認為“這可能與 Delta 和 Omicron 變體之間的抗原差異有關”。
而在Omicron的各個子變體中，BA.2相比BA.1只是傳播能力更強，而不是免疫逃避能力更強。這篇報道同時指出，Omicron亞系，如最近報道的三種重組譜系（XD，XE和XF）與BA.1、BA.1.1、BA.2 和 BA.3等，並無顯著差異。
這也意味着，廣泛推廣疫苗加強針接種，仍然可以有效預防Omicron毒株感染和重症發生。
這一點也與港大研究者、鍾南山團隊等的最新研究結果相互驗證。
港大學者研究發現，以中和抗體為指標，兩針疫苗對Omicron的保護力幾乎為零，接種第三針後達到一個新的峯值。
金冬雁向虎嗅分析原理指出，這主要是因為身體再次接觸到抗原後，原先能與之結合的抗體的產生細胞會大量擴增，在這個過程中抗體也會突變，變得越來越具有親和力，中和能力也就越來越強了。
鍾南山院士在前述線上直播中指出，通過實驗室對疫苗免疫原性分析發現，兩劑滅活疫苗接種後，使用異種疫苗加強，會使血清中中和抗體水平、特異性CD4+(RBD多肽庫刺激）活性，都達到了比三針滅活疫苗更好的效果。
他公佈的一項巴西異源性疫苗接種結果也顯示，接種兩針科興疫苗6個月後疫苗防感染的保護率降到了34.7%，防重症率72.5%。而此時如果加強一針mRNA疫苗，14到30天后疫苗抗感染的有效性激增到92.7%，防重症率達到97.3%。
現在Omicron傳播速度越來越、越來越隱蔽，往往在發現時已經形成了社區傳播。在這種情況下，接種疫苗，構建免疫屏障，無疑都是非常重要的根基。特別是，Omicron對於老年人仍然是可以致命的。
保護老人是對戰Omicron的關鍵
根據金冬雁總結，香港本輪疫情99%都是輕症和無症狀。
儘管如此，不能忽視的現實是，雖然Omicron的致病性已經遠不如Delta，但是還是會有一定比例患者出現重症。中國疾控中心流行病學首席專家吳尊友曾表示，Omciron造成的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Delta。
老年人無疑是最薄弱的突破口。
最新研究顯示，重症很可能與新冠病毒對免疫細胞的感染有關。近日波士頓兒童醫院的研究者撰文指出，在人體中單核細胞和巨噬細胞，都是人體免疫系統的“前哨”，可以感知入侵感染並作出一系列反應“殺死”入侵者，但是在Fcγ受體的介導之下，新冠病毒可能會感染這兩種細胞。
來自這兩種細胞的“自殺式反擊”雖然會中止感染，但是也會觸動新冠肺炎發病機制引發全身性炎症。
研究者在死亡病例的血液中發現約6%的單核細胞感染新冠病毒並出現炎症性死亡；肺部有1/4的巨噬細胞正在死亡，進一步研究發現10%的單核細胞和8%的巨噬細胞被新冠病毒感染。
研究者指出，新冠病毒引起的重症，以急性呼吸窘迫為特徵，可導致老年人和合並症患者發展成多臟器衰竭、死亡。慢性炎症增加與衰老有關，與嚴重疾病相關的合併症和嚴重疾病與炎症跡象相關。
老年人抵抗力差、往往身患基礎疾病，特別是癌症的重大疾病，這種炎症反應，還可能加重其本來就有的疾病。也正因為此，他們是新冠疫情中最高危的人羣。
從香港數據中也可以清晰看到這一點，截至4月13日香港報告的8735個新冠病毒造成死亡病例中，8394名是60歲以上的老人，佔比達到96%。其中，80歲以上老人6208人，佔到了71%左右。
而前述波士頓兒童醫院專家的研究也顯示，疫苗受體血漿則不會促進抗體依賴性單核細胞感染。
事實證明，沒有疫苗保護的老年人處境更加危險。香港沒有接種新冠疫苗的80歲以上老人死亡率高達16.18%，是已經接種3針疫苗同齡人的16.5倍；在70歲到79歲人羣中，沒有接種疫苗者的死亡率是接種3針疫苗者的38.9倍；而在60到69歲人羣中，這個比例達到50倍以上！
來自：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官網
Omicron為流行株的全球第五波疫情中，香港感染人數超過百萬；1-3月，中國31個省市區、新疆生產建設兵團，累計報告感染人數達到十多萬人；上海日增感染人數也一度超過了2.8萬人……
在這種情況下，給老人打新冠疫苗，特別是加強針接種，已經成了對抗Omicron、決戰新冠疫情最有力的武器。
不該是“兩難的選擇”
然而，本來高危，很多老人卻沒有及時接種疫苗。對此，金冬雁分析，僅就香港而言，老人不打疫苗的原因很多，一方面是疫情在之前已經較少，覺得沒有打的必要了；另一方面擔心副作用也重要原因。
老人高危應該接種疫苗，又擔心疫苗產生不良反應會造成身體傷害。這使很多人陷入了兩難境地。
“滅活疫苗比mRNA疫苗還要安全，97%以上的人都可以接種。”金冬雁向虎嗅表示，在最開始也有一些誤導信息，比如認為有免疫問題的人、癌症患者不能接種，後來證明都是不對的。
可以看到，國家衞健委最新發布的《新冠病毒疫苗接種技術指南（第一版）》中，即便是惡性腫瘤患者也可以接種新冠疫苗。美國藥理學博士張洪濤在撰文中強調，只要這些癌症患者不是正在發燒或正處於急性治療期或者無法控制的情況下，都可以接種新冠疫苗。
在4月1日的國務院疫情聯防聯控新聞發佈會上，王慶華也僅列出了很少的暫緩接種情況，包括：正在發熱或者慢性病正處於急性發作期，格林巴利、橫貫性脊髓炎和脱髓鞘病等一些相關疾病，如果沒有得到控制等情況，可以暫緩接種。
數千香港老人因疫情離世，是一個悲劇。為了悲劇不再重演，香港也在大力推動新冠疫苗接種。
從香港特別行政區官網上看，目前老年人羣疫苗接種率已經大幅提升，從最開始的不到20%，增加到了60%以上。接種兩劑比例也提高到了48.28%。
同時他們也正在推進老年人的第四針接種。根據當地政府通知，已接種三劑疫苗的60歲以上人士，在接種最後一劑疫苗至少3個月以後，可以接種第四劑疫苗，以加強保障。
“主要針對那些免疫力弱的人羣，在醫生指導下，一直接種到他們形成一定水平的中和抗體為止。”金冬雁向虎嗅解釋説。
常榮山告訴虎嗅，不能認為老人足不出户就可以不接種疫苗。事實上，在以往疫情爆發中，也曾出現過，足不出户的老人被感染的情況。
“Omicron 的特點，就是普通的物理防控無效，傳播力極強，無症狀感染者特別多，年輕人感染率高，活動人羣即使感染了也不需要住院，他們會圍繞在老年人羣周圍；一旦某區域突防，社區全員總感染率很容易突破1%，這樣，傳染鏈一定會延伸到老年人羣體，並且出現重症，如果沒有接種疫苗，老人感染後出現病亡就是不可阻止的了。”常榮山説。
他認為，為了確保接種效果，老人疫苗接種之後還應該加入抗體檢測，確保他們體內產生了保護閾值之上的抗新冠中和抗體。免疫接種後的抗體檢測確認保護閾值，疫情初期的抗原篩查（保證老人可以足不出户，居家全靜態管理），一旦出現抗原陽性後就入户核酸單採，“抗體、抗原、核酸”三管齊下，形成對老年人羣的全方位保護。
按照國家衞生健康委疾控局副局長、一級巡視員雷正龍回答記者提問所説，截至4月初，中國已有2.24億60歲以上老人接種了新冠疫苗；其中完成全程接種的2.13億人，完成加強免疫的1.44億人。
根據全國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中國有2.64億60歲及以上的老人。
這意味着，中國至少還有4200萬老年人完全沒有接種疫苗、超過1億人沒有完成加強免疫，一旦Omicron形成社區傳播，他們將首先陷入危險的境地。
而從整體數據看，目前中國內地老人整體兩針疫苗接種率不到81%。北京、深圳，老人接種率也剛達到了80%、67%。4月14日上海報告的病例中，也出現了9例重症患者，都沒有接種疫苗，其中8例都是70歲以上有基礎病的老人。
最危險的80歲以上人羣，在香港三針接種率不到20%；另據4月12日發佈會，中國大陸地區第三針疫苗的接種率也不到20%——約為19.7%。
從這個意義上講，給這些老人接種疫苗也就是加固抗疫中的防控薄弱環節。雷正龍上呼籲，除了需要暫緩接種的情況，希望老年人及時按照程序完成全程接種，符合條件的及時完成加強免疫。
有學者統計，目前亞洲高齡人口接種率較高的國家，如日本、韓國、新加坡，兩針接種率已經超過90%，其中日本和新加坡分別達到98%和94%。
“香港官方的目標已經是將老人兩針的接種率提高到90%以上，第三針也要儘量提高。”金冬雁向虎嗅介紹説，為了推進這項工作，香港甚至還推出了接種疫苗抽獎中房子、汽車的形式。
同期，北京、深圳等城市也在花樣翻新地以購物券、牛奶、食用油，甚至直接給現金等獎勵形式，鼓勵老人接種疫苗。
接下來這場保護中國老人的“戰役”，可謂任務艱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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