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玉:91歲讓林青霞變野,95歲開法拉利飆車,他還是曾經那個少年
91歲讓林青霞變野,95歲開法拉利飆車,似乎連黃永玉自己也覺得有點太過“老頑童”了,所以,調侃自己為“老不正經”。老不正經看似任性自我,看似玩樂孟浪,但其實,這是一種世間之大成熟。
世人在羨慕藝術家無盡才華的同時,也對他們的性格和個人生活做出非議,比如有人曾一針見血地發表言論:“藝術家的青春期格外的長。”這話説的有那麼一點不客氣地嘲諷,彷彿藝術家個個都叛逆任性、不按常理出牌且充滿了憤世嫉俗與情緒化,不但是別人生活的“麻煩製造者”,給身邊人帶來痛苦,而且還非黑即白、性格極端,遍佈着荷爾蒙的躁動不安。從黃永玉如此高齡仍然活的野,玩的俏來看,的確是帶有青春期特有的徵兆——代表創造的多巴胺和代表快活的五羥色胺分泌過於旺盛,從而使得“青春期”格外延長。
但是,如果你認為這是藝術家赤子本色,永遠長不大的幼稚,那就流於表面化或者是自以為是了。事實上,活出自我是一種灑脱。老不正經是最大的成熟。
林青霞是一代美人。美人老了呢?美人老了是老美人。老美人也比一般老年人美。黃永玉能讓林大美人變野,不要誤會有什麼驚豔的故事,只是在藝言藝,傳授藝術經驗心得罷了。林青霞做節目放不開自己,被自己曾經的名聲和身段搞得焦頭爛額,始終走不出自己的邊框。而黃永玉讓她野起來,其實是建議她甩開舊日偶像包袱,放飛自我,真實地面對自己和人生。所謂“野”就像是大山裏的明月,樹林間的小溪,陽關上的殘雪,西窗外的紅梅。就像南飛雁翱翔在長空,百靈鳥唱響在河濱,是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而林青霞這一“野”,果然肆意瀟灑,坦蕩渾然,在綜藝節目中,讓觀眾看到了一個真實的美人。因為真實,美才動人。
“野”字雖野,事卻不野。老夫聊發少年狂,狂在語言,斂在內容。一個是風韻猶存的絕世美人。一個是備受尊崇的老藝術家。但藝術純粹,秋毫無犯,像兩杯清水一樣乾乾淨淨。
孔子説:“隨心所欲,不逾矩。”現代人翻譯過來:“自律使人自由。”而黃永玉有刻意自律麼?他的自律恐怕是自然的,沒有事先約定和設置的,他是隨心所欲的,否則也不會95歲還去開法拉利飆車,但是,他又可以“不逾矩”。一個閲人無數、飽經世事的九旬老人,久負盛名,幾乎沒有人再給他立“矩”,他的矩,融入血液,滲進骨髓,有矩而無形,無矩而有德。
他95歲飆法拉利,沒有影響別人,沒有傷害任何人。他一生專一而痴情地愛着結髮妻子,直到年老還恩愛如初,他知道誰是最珍貴的人,也知道法拉利的意義,但是大成熟者無定法,得真知者無定矩。他想開,就開了,能開,就開了,想飆車,就飆了,能飆車,就飆了。他也不在乎飆車輸贏,因為他沒有輸贏的概念。法拉利是名貴車,是麼?他不想去思考,法拉利是客觀存在的,就像空氣和水一樣,沒有什麼分別。無概念,所以也不去炫,一切就這樣自然發生了,像渴了飲水,餓了吃飯。
“老不正經”是什麼意思?沒有人定義,也沒有規矩説老與正經是天然對頭不可以共存。一切不必刻意,黃永玉自稱“老不正經”,搏你一笑。你笑了麼?那好,那你也不正經。咱們一起不正經,不正經是最大的正經——因為我們在快樂生活。有什麼比好好活着更正經的事呢?
黃永玉曾經在一篇散文裏,回憶兒時的學堂經歷,從草木間沉浮,在朗朗讀書聲中蜕變,然而,功成名就之後,時時刻刻浮現在夢裏的,不是後來的輝煌,不是眾人的追捧,不是大把的金銀,亦不是輸贏高下,而是童年的那間破教室,沒有高堂大廟,沒有亭台樓閣,沒有宏大堂殿,而一直念念不忘的,融入血脈和靈魂的,一直是小學學堂。他自己有多少幅作品展出,賣過多少錢早已模糊不清,但是小時候上樹摘棗,泥地裏打滾撒潑卻還歷歷在目。他永遠記得寺院裏的和尚怪他闖入佛門靜地,嗔怪指責他頑劣不堪,他也記得兒時睡在柴草垛,甩着兩道清鼻涕的髒模樣兒,他寫書,作畫,沒有一句故弄玄虛的拔高,高深莫測的隱晦,但是他筆下的文字都像一幅畫:
在那個破舊的小學課堂上,他真切地聽到老師在説:
“黃永玉,請站起來回答問題。”
四周靜悄悄的,屋子裏空無一人。一個渾身帶着塵土和雜草的小孩兒,睜大了眼睛,站起來卻沒有説話。老師的聲音就這樣空蕩蕩繞樑、飄散,揮之不去,纏在耳邊。
這不是定格在黃永玉記憶深處而一直沒有問世的畫麼?
這幅畫卻無法動筆,因為它太純,純得稀釋了水墨;因為它太真,真的怎麼畫也畫不像。這樣的夢,是黃永玉的家,是他生命中的根,法拉利開得再遠,也無法把黃永玉帶離這裏。
當一個人的終點和起點重合,是在世間九九一輪迴。當一個人時常關照自己內在的生命,在閲盡千帆後的老年,卻看到童年時,他就完成了自我的成全。一個圓,合上了,滿了,像圓圓的葡萄,大顆的,飽滿的,成熟了。
哥倫布繞地球一大圈回到出發地,行程完滿了;燈塔水母從幼小長大,孕育生命後,又回到幼蟲,生命全歷了;誰能説這不是終極的成熟?黃永玉讓林青霞變野,開法拉利,不管是91歲,95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返璞歸真了,一切都淡了,該做的都做了,都淡了,都做了,生命的原始細胞才沙裏澄金般浮現。而穿名牌的不一定是明白人,但做真夢的一定是明白人,一切都明白了,知道都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世間最大的成熟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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