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五月!
In May
Every thing will be fine
歲月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行,不知不覺間,一年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
領略過春的旖旎,一不小心,就即將迎來五月的初夏。
這個節令裏的網紅,非槐花莫屬。
綠肥紅瘦的時節,抬眼望去,那樹蔭裏一嘟嚕一嘟嚕潔白晶瑩的槐花,像落了一場雪。
淺夏不燥,草木葳蕤。清風搖曳下,槐香沁人心脾,天地間舒朗許多。
生長在黃河流域的人們,小時候都吃過洋槐花。所謂“洋”,顧名思義就是舶來品,如火柴叫“洋火”,煤油叫“洋油”,肥皂叫“洋鹼”一般。原產於北美洲的洋槐,學名叫刺槐,在清朝中後期才引種到中國。
這種開出白色略帶甜味的槐花肆意生長在鄉間,無論是在貧瘠的野外,還是房前屋後,任性地揮灑着那一往情深的潔白,沸沸揚揚,密密匝匝。
只要有一方土地,洋槐便能開出清香的花朵。
這是屬於平民的花,一身素白,淺笑盈盈,不與百花爭豔,卻以最蓬勃地姿態展示着不朽的生命樂章。
中國人食花的風俗由來已久,魏晉學士們飢餐瓊蕊,渴飲飛泉,歷來就是風雅之美談。人們不會放過任何一種花。當他們擯棄國槐的“苦”,而甄選到洋槐的“甜”之後,該是何等的歡欣鼓舞呢?
童年的槐樹底下,必有一羣翹首期盼掉下來槐花枝的少年。在大人做的鈎子轉動下,我們的目光灼灼地盯着。待花枝落地,爭相撿起。等不及的便往嘴裏送新摘的槐花,清甜可口。
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這便是孩子們打牙祭的吃食,它隨着各種食譜走進千家萬户,可蒸可炒,亦可做包子餃子餡兒。
在故鄉,最家常的便是蒸槐花。把新鮮的槐花用清水洗乾淨,然後拌上面粉,添加鹽、味精、辣椒麪等調味,灑上水上鍋蒸。蒸好後拌上香油,依據口味撒上葱花,佐以蒜、辣椒、醋、醬油等,一人豪爽地來一碗,美滋滋的。
新鮮的槐花焯水後,瀝乾水分,放入蛋液中攪拌,可以少出水,然後倒入鍋內翻炒,鍋子四周輕輕搖晃,讓雞蛋受熱均勻,口感滑嫩。
這大概是一代傳一代的食譜,既是公開的又是秘傳的,因為每個家庭做出來的都是媽媽的味道,因為親情的加持,或濃或淡的口味,都不一樣。
時光清淺的日子裏,肆無忌憚地食用着槐花飯和槐花菜,總也吃不夠,總也吃不完。一樹槐花,開出意味深長來。
童年的遊戲生長在村頭的槐蔭樹下,玩石子、跳格子、丟沙包,幾番情趣,點綴着靜好歲月中的些許喧鬧。
記憶中有一次,鄰家小孩爬上老槐樹,正在折枝的時候,一腳踩空,掉下來搭在另外一枝上,險些跌落地上受傷。自此,孩子們便覺得這陪伴我們成長的老槐樹有了幾分通靈的意思。心中的敬畏和親近感也便多了幾分。
槐花飄落的時候,夏天就來了。一樹濃蔭正是人們乘涼下棋的好去處,老人們在樹下輕搖蒲扇,孩子們依舊在樹下玩耍。
在沒有電子產品的時代,老槐樹下的故事跟年輪一樣長。
走在異鄉的淺夏,勾起那一樹繁密潔白的思念。
年少時,總覺得時光太久,想要逃離那一樹槐蔭,追尋方外世界的恣意。然,人去經年,花開花謝,才明白那是一段多麼難忘的時光。
長大後再去追尋童年時大快朵頤的人間至味,何其艱難?於是,每到槐香飄起時,一縷鄉愁便開始潛滋暗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