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之亂,逾千年而不絕,有信方士求長生不老而最終服丹斃命的,也有被方士“忽悠”,以為自己有帝王相而造反被誅的結局都很不怎麼樣,但重蹈覆轍者總是絡繹不絕。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西漢文成將軍少翁給漢武帝獻上了一封文字古怪的帛書。他説,帛書是從一頭牛的肚子裏拿出來的,他看出牛腹中有奇物,於是殺牛剖腹,得到這件昭示天意的神聖信物。
這是少翁在皇宮中的第二年。這個年輕人自稱年已二百餘歲,以鬼神之法自薦於漢武帝,並讓漢武帝在夜裏見到了寵姬王夫人的鬼魂。於是,他被信奉鬼神之術的皇帝寵幸,封為文成將軍。
但是這一次漢武帝起了疑心。他找到認識少翁筆跡的人來辨識帛書,發現上面的文字是少翁所寫。漢武帝大怒,下令將少翁處死。
然而,被愚弄的漢武帝並沒有因此遠離這些鼓弄方術的江湖人物。這件荒唐的事被寫入史書,但是也沒有阻止後來的皇帝、貴族們信奉方士、道術,並且上行下效。
一個小把戲換來六枚將軍印
誅殺少翁不久,樂成侯丁義向皇帝推薦了一名新的方士。此人叫欒大,以鬼神之術侍奉膠東王。
事實上,推薦欒大的不是樂成侯,而是樂成侯的姐姐。她是膠東康王的王后,但是沒有子嗣。康王死後,立了別的姬妾之子為王。康後覺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便想方設法討好皇帝。文成將軍少翁已死,她覺得機會到了,便以弟弟樂成侯的名義舉薦了欒大。
《史記》中説,欒大高大俊朗,敢於高談闊論,説起荒誕不經的事也毫無扭捏造作之色。漢武帝看到他,大為高興。他對漢武帝説:“我曾經往來海中,為康王求仙方,見過仙人。仙人以為我卑賤,不相信我;又以為康王不過是諸侯,不足得賜仙方。我幾次向康王進言,又不得用。我的老師説:‘黃金可成,而河決可塞,不死之藥可得,仙人可致也。’但我怕皇帝懷疑我,落得跟少翁一樣的下場,從此方士都閉口不言,不敢談論方術了。”
漢武帝只好搪塞道:“少翁是吃馬肝死的。你要是真有通天徹地、令人長生之術,我又哪裏會愛惜官爵財寶?”
於是欒大給漢武帝演示了一個方術:取雞血與針磨搗,再混合磁石,將之塗抹在棋子之上。曬乾之後,將這些棋子放在棋盤上,棋子便互相碰撞。
這個小把戲矇騙了漢武帝,欒大又吹噓自己能夠以法術治理黃河,點石成金。漢武帝大悦,拜他為五利將軍,又賜他四枚將軍金印。隨後又下詔説:“河水經常氾濫,為治河天下徭役不絕,不能與民休息。朕治理天下二十八年,終於得到才能之士為我解憂。”於是封欒大為樂通侯。他賜給欒大房屋府邸、僮僕千人。
到底還是請不到神
欒大對漢武帝説,要得到神仙的眷顧,就要讓神仙的使者身份尊貴,要讓他成為皇族的親眷。於是,漢武帝把自己最喜歡的女兒衞長公主嫁給他,賞金萬金,更名為當利公主。漢武帝親自到欒大的家中拜訪,從宮中派到欒大家裏問候的使者絡繹不絕。
漢武帝都如此尊敬他,雖然百官未必信服,也只好上行下效,爭相討好欒大。漢武帝的姑媽、宰相、將軍和各級官員,凡是能夠攀附的,無不爭相宴請、賄賂於“五利將軍”。
為了表示對仙人使者的特別尊敬,漢武帝又命人刻“天道將軍”的玉印,讓使者在夜裏身着羽衣,送到欒大家中,並站在祭祀上天的白茅上賜給欒大。而欒大也身着羽衣,站在白茅上接受玉印,表示自己是神仙的使者,不是人間的臣子。
欒大在數月之間,從小小的方士變成整個帝國最令人矚目的人,身佩六印,榮華富貴無人可及。他終於開始做出請神的模樣,在家中設祭壇,夜夜祈禱。燕趙之間的奇人異士也紛紛跳出來,自詡能夠求得仙方,令皇帝羽化登仙。
但欒大的鬧劇此時終於要收場了。他始終無法向皇帝表演出求得神仙降臨的奇蹟,只好推説,自己要東入大海,尋訪自己的神仙老師。海上風雲叵測,欒大自然是不敢去,於是很快又改口,説要去泰山求神仙。此時,雄才大略的漢武帝終於起了疑心,他派人喬裝成平民,一路跟隨欒大,結果什麼神仙都沒有看到。欒大從泰山回來,跟武帝説,自己已經見到了老師,並開始吹噓自己在泰山遇到神仙的奇遇。知道自己又被愚弄的漢武帝早已不耐煩,下令將這位五利將軍處死。
趙歸真的長生藥方
漢武帝對神仙方術的崇信,在漢代並非孤例。而漢武帝之後,相信奇人異士的皇帝和王公貴族依然大有人在。唐代有道士趙歸真,本是太清宮道士,“善制鉛汞,氣貌清爽,見者無不竦敬”。寶曆二年(826)十一月,被唐敬宗封為兩街道門都教授博士,向敬宗講述神仙之術,鼓動皇帝訪求異人。
是年冬,敬宗被太監謀害而死,繼位的文宗將趙歸真流放到嶺南,幾年後,又將他召回長安。
文宗亦短命,他的弟弟唐武宗李炎登基。唐武宗本來就信奉道教,喜好修煉,對趙歸真極為寵信,拜他為師。趙歸真説,要在宮中築望仙台,高百尺,就會有乘坐鸞鳥仙鶴所駕之車的神仙降臨。武宗便在宮中修築此台,據《杜陽雜編》記載,望仙台“舂百寶屑以塗其地,瑤楹金栱,銀檻玉砌,晶熒炫耀”。不久,又在長安南郊再造一座望仙台,耗費金銀無數,自然始終也沒有見到任何神仙。
唐武宗又求長生法,趙歸真之流便進獻藥方,説要李子皮十斤、桃子毛十斤、生雞膜十斤,還有十斤烏龜的毛、十斤兔子的角。這個顯然是愚弄皇帝的藥方,竟然沒有招來殺身之禍,皇帝還當真派人去藥行裏尋找,當然,沒有一個藥行能夠提供這些神妙的藥材。
崇信道士的唐武宗,最終因為服食趙歸真等人進獻的丹藥中毒。《舊唐書》記載説,到會昌六年(846),皇帝藥性發作,“喜怒失常,疾既篤,旬日不能言”。不久,武宗就暴死宮中,趙歸真遂被棍棒打死。
什麼是方士?
方士就是方術士,或稱為有方之士,屬於道家隱士集團。用現在的話説,就是古代的科學家。一般簡稱為方士或術士,後來則叫做道士。宋玉《高唐賦》以羨門、高溪、上成、鬱林、公樂、聚谷等人為“有方之士”、《史記·秦始皇本紀》秦始皇説:“吾悉召文學、方術士甚眾”。以上有方之士及方術士指的都是方士。道士之稱始於漢代、《漢書·五行志》中説:“道士始去,茲為傷。”《許曼傳》也説:“行遇道士張君巨。”是東漢以來,始將方士叫做道士。晉代以後,方士之稱漸不通行,而道士之稱大著。
方士的中心思想就是講求長生,認為服食、淫祀可以成為神仙。
相傳方士修異術,通鬼神,修心以期了悟死生。對於中國古代醫學、化學、天文、軍事與神異小説取材上有卓越的貢獻。部份方士為一己之利蠱惑他人,造成社會動盪;部分方士關心社會,行醫救人,以解民生疾苦。黃憲、王充、揚碓等人都是反對方士的人。晉代以後,方士之稱漸不流行,都改稱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