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巧珠/文
01
武曲塘洋,是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這裏青山環抱,碧水清流,村舍依在山邊,田園菜地靠着屋舍向溪邊與村周圍鋪開,一條條阡陌又把它們連在一起,一同沐浴在清爽的山風裏,容妝在溪流邊。
這些我很熟悉,熟悉到我可以在它面前背誦許多詩詞,可以俯下身子抽一根草芯兒,嚼着它的味,還可以隨手一朵、兩朵、三朵地摘着野花,併成一束,朝朋友揮示着野花的可愛。
這裏陌生,不管是老宅還是新房,我不知道誰是這家主人,不知道他們的家長裏短,更不知道這裏居然有一座知青樓。
塘洋知青山莊 龔健 攝
陌生就是秘境,哪怕它明晃晃地曝在陽光下,一樣有神奇的吸引力,我踩在走向知青樓的道路上,早已無心欣賞道邊的花草,也不願留連那些移植來的道旁樹,還嫌走在前面的人怎麼邁着老爺步。
解説員的聲音傳到我這裏,能聽清楚的就“知青、知青”這個詞。樓房簡樸,青磚黑瓦,雖説白灰勾勒新痕,但不見飛檐翹角,不見吻獸,不見甪端,沒有絲毫莊嚴肅穆的氣勢,懸山頂兩層結構,牆上明窗,鮮明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磚木結構的樓房特點。可就是這樣的一座樓棲下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住下了13位知識青年,到廣闊天地裏,“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的不平凡經歷。
“知青山莊”的匾額高懸在樓前,天然木板,不求方正,朱字陰刻,沒有落款,一個時代彷彿就此翻開。
02
走進這座樓,“塘洋,一座青春寫過的村莊”當面迎來。激情燃燒的熱度氤氲整幢樓,平常毫不起眼的鋤頭、犁耙、簑衣、斗笠,綠色軍服、紅五星軍帽、軍用水壺、解放鞋、雨靴等生產生活用品,都在這股氣息中有了生命,樣樣生機勃發,當年的昂揚鬥志呼之欲出。再看那一男一女的兩尊知青塑像,渾身有鐵質的力量,廣闊天地煉出紅心,煉出意志,煉出了時代風采。
看着與塑像合影的遊客,或是滿滿帥氣的青年,或是英姿勃發的少女,或是寫滿詩意的詩人,或是多麼資深的知性女人,不是太弱,就是太文氣,不是沒有陽光氣,就是沒有山野味,總找不到塑像中那種戰天鬥地的力量與山野氣質。
此次的一位同行者,也可以説是從泥土中滾大,且常在户外拍攝,接受過一天又一天的陽光洗禮,我想他的氣質該是最吻合,可在一站進去,瞭然發現那表情有格格不入,塑像裏的知青單純澄淨,看不到半點市井氣息。而那位同行者,或多或少總有幾分掖不住的生活滄桑感。
我在電影放映機、縫紉機前駐足,它們在那個時代可稱得上是現代化物件,這兩件物品有過我自己的記憶,雖然記憶不是這兩台機器生產的,可今天被它們翻出,記憶長長的膠片也就在這放映機中播映。
那是在自己的島上,在父母的呵護裏看過露天電影,母親説我膽子小,機槍一響見一個個人倒下,就把頭埋在她懷裏,都要等到衝鋒號吹響時才跟着喊:“衝啊!衝啊!”至於縫紉機自己踩得靈動,自己當了母親,孩子的衣服大部分是我用這種機器給生產的。大概時代賦予人們的記憶有着類似的情節,許多人在這裏坐下拍照留念,可我則在回憶中忘記了這一環節。
塘洋知青山莊展室 龔健 攝
看過多少的展示館、博物館,可總是在歲月另一端,感覺遙遠的只有知識才能渡到,而這一件一物是那麼近,記憶就能到達。
時代並不久遠,解説員説這座樓是1976年至1978年夏季之間,13名知青在參加勞動之餘,在當地村民的幫助下,一磚一瓦蓋起的。
一位師長介紹,這13人規模的算是大的知青點。他帶着我從右側甬道進入六個展室,“壽寧知青”“武曲往事”“相聚塘西”,還有“知青宿舍”等。展室體現時代風華,寢室泊下艱苦生活。那一米二的小牀,一張草蓆,一牀軍被,一雙解放鞋,一件綠軍服,原來他們勞作時是農民,生活中又得嚴謹得像軍人。
看到這些想着“知青山莊”提倡的知青文化是什麼?是勞動光榮,還是艱苦奮鬥,是青春無悔,還是激情燃燒,是紮根山野,還是接受教育。想了很多很多,彷彿樣樣都是,都是知青情懷的坦露與抒寫。後來,我想起進山莊時看到的一副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想起了孟子《生於憂患 死於安樂》中的“故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的現實意義。
03
我從知青樓的邊門而出,去領略山莊裏的池塘,塘水碧波輕漾,時而漾來詩意,時而漾來歌曲,也想着應和與隨唱,可我感覺那心中小曲調與知青樓所瀰漫而出的氣場是不是有點不對調,知青樓的氣場即便是最爛漫一曲也該是《遠飛的大雁》。“遠飛的大雁,請你快快飛,捎個信兒到北京……”能聽到的樂音也只是笛子、口琴,曲子中可能是《牧民新歌》,是前南斯拉夫電影中的插曲《啊朋友再見吧》。若我哼個“池塘邊的榕樹下,知了在聲聲地叫着夏天”,真的會破壞了那氣場,我閉上嘴,聽着解説繼續今天的行程。
武曲鎮十里長廊濱水景觀帶 龔 健 攝
陽光烈烈,汗水汗水涔涔,上世紀七十年代知青的激情永遠不退,這裏建起了村級地礦公園、生態護岸工程、自行車慢道、登山步道,還有許多創意園、休閒農莊。
上世紀的知青返城了,而留下知青文化依然在燃燒,新一代的大學生進村了,返鄉青年回來了,他們有着共同的夢想,那就是用自己的汗水,建設武曲,成長自己。
來源:閩東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