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穫的辣椒。易 紅攝（影像中國）
貴州遵義辣椒智慧產業園。羅星漢攝（影像中國）
一
紅紅的辣椒掛在枝幹上，一大片連着一大片。貴州遵義新蒲新區蝦子鎮，整個鎮已經火紅起來，彷彿在為每一個日子加油鼓勁。胡廣芬站在生態辣椒基地最高處，望着這一大片火紅。她沒想到，自己的日子就這樣與辣椒連成一片。
上世紀60年代，胡廣芬出生在貴州省綏陽縣鄭場鎮傘水村。那時，農村家庭大都物資匱乏，為了幫助改善家裏的經濟狀況，二十歲時，胡廣芬與村裏的姐妹們一起到廣東東莞的鞋廠打工。工作繁重，一天下來，大家常常累得精疲力竭，第二天一大早又起來接着幹。許多女孩堅持不下來，回家的回家，轉廠的轉廠。但胡廣芬覺得自己學到了本領，再累她也咬緊牙關，硬是憑着踏實肯幹的韌勁堅持了下來。半年後，她被提拔為管理組長，管理兩百餘名工人。她嚴格把關，組裏的產品質量總是廠裏最好的。因為工作成績突出，她又被提拔為車間副科長，並一路幹到了工廠副廠長。
八年的辛勤工作，胡廣芬練就了一身本領，也學到了現代企業管理方法。1998年春節，胡廣芬回家探親。她發現，鄉親們的日子依然沒有多大轉變，有的人家孩子考上大學，卻要為孩子的學費、生活費發愁。她想為鄉親們做點什麼。可她知道，僅靠自己的工資，只能幫助少數家庭，要幫助更多的鄉親們脱貧致富，還要從長計議。一次趕集，看見有村民把家中儲存的辣椒拿到街上去賣，她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家鄉盛產辣椒，卻沒有辣椒加工廠，而是以批發零售鮮辣椒為主。何不辦一個辣椒加工廠，把辣椒的生意做大？
從東莞工廠辭職後，胡廣芬和丈夫一起回到丈夫的老家蝦子鎮，辦起了辣椒加工廠。蝦子鎮辣椒種植歷史悠久，這裏的辣椒肉厚、油潤、鮮紅、味香，營養價值很高。這裏又是全國有名的辣椒集散地，除了本地辣椒，來自河南、河北等地的辣椒也集聚於此，每年從這裏週轉的辣椒數量可觀。選擇蝦子鎮進行辣椒加工，可以保證原材料供應充足。
然而，開工生產後，產品銷路一直打不開。工廠乾乾停停，最多的時候積壓了六十多萬元的貨。無奈之下，胡廣芬説服丈夫賣掉了家裏的汽車保養店，把資金全部投進辣椒廠。為了辦工廠，胡廣芬不僅花光了家裏的積蓄，還欠下不少債務。生活似乎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有人笑她“敗家”，好好的生活不珍惜，家人也勸她放棄。可胡廣芬有股不服輸的勁頭，不幹出名堂，她絕不罷休。
二
就在胡廣芬一籌莫展時，她得知當地政府可以免費提供廠房，條件是要和當地農户簽訂辣椒回收協議。她二話不説，當即應允，在千餘平方米的新廠房開始了第二次創業，並註冊了辣椒商標。
為把產品賣出去，胡廣芬用麻布口袋裝滿工廠製作的辣椒產品，坐上火車開始了走南闖北的營銷之路。站在陌生城市的農貿市場和超市門口，她大聲吆喝：“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遵義辣椒，不辣不香不要錢。”有時，一站就是十多個小時。餓了，隨便吃幾口快餐。晚上，住最便宜的旅社。第二天天不亮，她又轉移到下一站繼續吆喝叫賣，彷彿一吆喝，天地就寬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2004年，胡廣芬迎來事業上的轉機。那年年初，她帶着幾名員工到四川、上海等地跑銷路，也許是多年來的宣傳起了作用，加上過硬的產品質量，先是簽了幾十萬元的訂單，隨後一家大型集團超市每月要訂購一千五百件辣椒產品。這讓胡廣芬無比興奮，她最擔憂的銷售難題終於開始得到解決。她的辣椒夢也越燃越旺，她要將辣椒廠做得更大更強。
“我沒花一分錢廣告費，就讓產品順利進入了深圳、東莞的超市。”憑着一股子韌勁，胡廣芬硬是叩開了一家家大型超市的門。聽説成都要舉辦農產品交易會，她爭取機會去參加。十天的交易會，她送出去十一噸辣椒產品。付出就有收穫。四天後，一個電話打來，訂了每個品種各幾十件貨；四川一家貿易公司也一下子簽下一年八百萬元的訂單合同；隨後，更多的公司陸陸續續找胡廣芬訂貨……一個月下來，她接到的訂單總額高達三千萬元。
“沒有黨和政府與家人的支持，沒有員工的共同努力，就沒有企業的發展。”胡廣芬感慨地説：“企業能走到今天真的就像一場逐夢之旅。從辦廠到現在二十四年了，一路走來真心不易。”
三
一路走來，工廠生產的辣椒產品遠銷國內外，胡廣芬本人也獲得眾多榮譽：“全國優秀農民工”“全國三八紅旗手”“全國農村創業創新優秀帶頭人”等等。2015年，胡廣芬被評為“全國勞動模範”。她欣喜地説：“我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村妹子，能夠受到黨和國家的表彰，無比激動。我會更加努力工作，無愧於全國勞模的稱號。”
説起辦企業的初衷，有一件事讓胡廣芬刻骨銘心。那是一個冬天的早晨，她來到廠區門口，只見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蹲在一旁。見到胡廣芬，小男孩迎了上來，從懷裏掏出一個包子，遞給了她。小男孩的手凍得通紅，許是等了好久。胡廣芬好奇地問：“你為什麼要給我包子呀？”小男孩説：“你在村裏開廠，我媽媽就不用出去打工了，我每天都可以見到媽媽了。”這話讓胡廣芬瞬間熱淚盈眶。她説，從那一刻起，她對創業的意義有了更深的認識。無論如何，也要把企業辦好。一個人富沒什麼了不起，能帶動鄉親們一起富才是她的夢想。
胡廣芬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2008年3月，胡廣芬向黨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並於第二年10月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從那一刻起，她就把帶動一個村、一個地方富裕作為自己的人生追求。
由於廠區遠離集鎮，不少職工從家裏到廠區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胡廣芬瞭解這一情況後，租了宿舍供職工居住，給職工提供便利。哪家碰到難辦的事，胡廣芬知道了，都會幫助協調解決。辣椒廠的職工們都説，工廠就是自己的家。
胡廣芬得知流水線工人小蔣的丈夫病故，她要獨自一人撫養三個女兒。胡廣芬當即決定資助三個孩子上學，直到大學畢業。不光如此，她還資助了蝦子鎮的許多貧困學生，讓他們的學習沒有後顧之憂。她為當地貧困大學生提供寒暑假實習崗位，鼓勵他們靠自己的雙手創造新生活。
胡廣芬還為當地不少失業待業村民、建檔立卡貧困户提供工作崗位。辣椒廠所在地村民高定模，因無技術特長且年齡偏大，四處尋找工作無果。胡廣芬得知情況後，安排他到廠裏上班，高定模現已成為車間生產骨幹。高定模説：“工廠將我快要倒下的日子又扶了起來。”姚大娘是蝦子鎮蘭生村建檔立卡貧困户，她的丈夫和兒子患病，日子過得艱難。胡廣芬通過村委會了解到姚大娘家的具體情況後，按照就近原則，聘她為基地管護員。現在，姚大娘家已經順利脱貧，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
四
盛夏時節的蝦子鎮蘭生村，路邊大片大片的辣椒地裏，隨處可見正在勞作的村民。
蘭生村曾是省級一類貧困村，幾年前成為胡廣芬的幫扶對象。為了帶動當地村民脱貧致富，胡廣芬在村裏建立辣椒種植基地，接收當地村民務工，辣椒收成時，再給村民們分紅。一年以後，蘭生村的總體收入大幅提升，順利退出貧困村序列。
蘭生村脱貧後，胡廣芬依然掛念着村子的發展，幫扶措施保持不變。經過一段時間的跟蹤調查，胡廣芬發現部分村民開始安於現狀，她決定改變策略，變“輸血”為“造血”。胡廣芬將土地返還給村民，由她提供種子、肥料和技術支持，村民種出的辣椒全部歸村民自家所有，她再以比市場價格稍高的價格回收。果然，村民的積極性一下子被調動起來。如今，辣椒種植已成為蘭生村的支柱產業，使得蘭生村在鄉村振興中走在了鎮裏的前列。
永樂鎮山堡村、三渡鎮雙河村、三岔鎮長山村……胡廣芬有一份長長的幫扶名單。正是靠着這小小的辣椒，胡廣芬和她的工廠幫助一千二百多人增收脱貧，並帶動近二十萬椒農種好、做好紅辣椒，過上了“紅火的日子”。胡廣芬説：“現在國家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我要以一名共產黨員的身份參戰。我要全力以赴，帶動更多的鄉親過上更紅火的日子！” （王興偉）
本版製圖：趙偲汝
《 人民日報 》（ 2022年06月15日 第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