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之間那抹紅
■常樹輝
乘船去萬山羣島,船抵山下時,突然被一道巨大的石牆擋了去路。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
山竹筍般立在海中,異常陡峭。山下住着幾户人家,皆是依山而建,遠望宛如燕窩小巢。線一般的山路彎彎曲曲連着人家,眯眼望去,引人遐思。
乘大卡車上山,車倏忽間向上抬高,心即刻懸了起來。似乎稍不留意,人車都有向後翻去的危險。車在前行,一路上彎道很多。路極窄,僅能駛過一輛卡車。這樣不停地左右搖晃,讓人感嘆“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也許就是如此之難吧。
更驚險的是翻越山之間的溝谷。萬山羣島有大小島嶼76座,山巒林立,山山相連,峯峯相接。去往山上觀通站要翻越20多座山峯。如坐山車一般,倏忽間跌落谷底,至谷底後,卡車加足馬力,轟鳴着、吼叫着,奮力地向另一座山峯爬去。在這個忽左忽右、忽高忽低、忽上忽下,有着80多道彎、50多個大大小小山溝的崎嶇山路上爬行。司機小王開車很有經驗,何時左轉,何時右轉,何時方向盤打一圈、兩圈或者兩圈半,何時踩剎車,何時轟油門,非常熟練。一問方知,小王在這個懸崖陡峭、狹窄崎嶇的山路上已足足跑了12個年頭。
觀通站就建在一個不到千米的山上。車盤旋着上去,多半要爬行一個半小時。“望山跑死馬”,在此得到驗證。站裏僅有一排2層小樓,依着山壁而建,樓前有一條官兵自修的馬路,馬路外便是一眼望不到底的崖溝。
南國多雨水,潮濕常相連。在站裏,一年有10個月的潮濕和雨霧。進入春季,雨能連下3個月不停,潮濕粘連數月不去。遇到“回南天”,空氣潮濕極了,似乎伸手向空中就能拽出一把水來。室內,被褥濕漉漉的,水珠掛滿了整面牆壁。人在雲霧裏行走,3米外,只見人影,不見其面;10米外,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來回走一遭,眉毛鬍子都會掛着一層銀白的露珠。另外兩個月,也不盡在陽光燦爛之中,有時飯前還是陽光明媚,飯後便是霧鎖大山。這樣的環境,保護關節,防範風濕,是站裏的重中之重。莫站長説,有年下島,他從親戚家抱回只小狗上山。結果,這隻心愛的小狗,在小站呆了不到一年,因腿患風濕,無法站立和行走,戰士們只好含淚把它送回了老家。
颱風是這裏的常客,來時任憑着自己的“脾氣”橫行。大山、房屋、樹木、小站任由它狂吹和蹂躪。最厲害的一次,是5年前的那個叫“天鴿”的颱風。王指導員説:我在小站9年,從未見過像“天鴿”這麼兇猛的颱風。颱風過境時,排山倒海,攜着巨浪,真有掀天蓋地之勢,站裏的2層小樓,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隨風而去”,三層加厚的玻璃“咔嚓”破碎,加固的門窗大都斷裂,島中百年大樹連根拔起,甚至連萬噸貨輪都靠岸避風……翻開連隊日誌,粗略算了算,10年間,他們與幾十次大小颱風進行過較量。
風雨不分家。颱風常攜着驟雨而來。雨下起來,如開了閘的洪流,鋪天蓋地向下傾瀉着。雨往往歇了兩週,山裏山外到處還能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這裏的雷也很驚人,一旦響起來,天空似乎都被億萬只火把點亮,海島也被雷火淬紅。
蛇蟲也常出沒。蛇多了,自然就有蛇咬之險。一次,戰士小張睡到凌晨,眯縫着眼,到廁所小解,人剛站穩,感覺腳下有異。睜眼一看,一條眼鏡蛇正抬頭看着他,頓時沒了睡意。
莫站長站立山頂,指着山下的汪洋大海,説,這裏是華南地區的天然屏障和重要門户,是粵港等地出入艦船的必經之地,是祖國的七大漁場之一。我們的雷達站是萬山羣島的“千里眼”,我們要用我們的“眼睛”守護着這片海域。
站長的話,鏗鏘有力,在山谷間迴響。
在這個羣島之間、峭壁之上的觀通站裏,我感受到的是官兵們不畏艱苦、樂觀向上的奉獻精神。臨別之際,我再次回望觀通站營房間那面獵獵飄揚的五星紅旗。海天之間的那抹紅,格外動人心絃。
(本文刊於《解放軍報》2022年2月25日“長征副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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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音:任為
編輯:杜昱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