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有男未聘,則置盆草於梢,女未受聘,則置盆花於梢,以致媒妁。婚時以蠻歌(鹹水歌)相迎,男歌勝則奪女過舟”。關於鹹水歌的起源,明代文學家屈大均在《廣東新語·舟語·蛋家艇》的這句描述是較早的記載,記錄了“水上游牧民族”疍家人的歌聲與婚嫁生活。
在明末清初,鹹水歌已為人們所傳唱,到清代則相當盛行,在江河、海岸邊上經常可聽到鹹水歌聲,婉轉動聽,充滿生活的情調,令人陶醉。東莞作為嶺南疍民分佈的主要地區,其疍家文化更是文化融合了漢文化、南越本土文化和海外文化,其作為代表與精華的鹹水歌,不僅唱出了這個族羣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更唱出了一個地區獨具特色的文化內涵。
/ 前世 /
水上游牧民族的心聲
任何文化形態都來源於當時具體的現實生活,鹹水歌便是疍民這個逐水而居的“水上游牧民族”最現實的心聲,它的每一首、每一句、每一字,都充斥着生活的氣息,反映着當時疍民的生活背景。據考證, 鹹水歌是疍家的歌曲,又稱疍歌、蜓歌、蠻歌、鹹水嘆、白話魚歌、後船歌等,是長年漂流水上的居民的一種歌謠,在疍民生產、生活中佔有十分重要的地位。疍家是秦朝後不斷南移族羣與南越本土居民交流而形成的漢族羣體。東莞則是嶺南疍民分佈的主要地區。東莞的疍家文化更是文化融合了漢文化、南越本土文化和海外文化的一種多元化文化,其作為代表與精華的鹹水歌,敍述着南遷人民生活的細節,是研究整個南遷移民文化和疍家文化的重要歷史資源。
從目前輯錄為數不多的鹹水歌作品看,鹹水歌以情歌為主,表達男女青年追求美好愛情,嚮往幸福生活的真摯情感。鹹水歌在演唱場合和內容上大致可分為兩種,一種為“歌堂歌”又稱為“坐堂歌”,另一種則為“大板歌”。歌堂歌一般在婚禮酒席中或者宴會喜慶場合演唱,記錄着疍民的婚嫁習俗和樸質的世界觀。大板歌則為日常工作,休息間的娛樂之作,每句的末尾常加入“姑呀妹”等詼諧的點綴,既有用於男女間傳情,調侃對唱,表達沉浸在甜蜜愛情中的男女的心聲,又有傾訴歲月思愁,感慨人生遭遇等等。
從曲調看,鹹水歌音調較為單一,靠口口相傳而廣泛流傳。但正因為其曲調通俗而抑揚頓挫,歌詞生動樸素又貼近生活,因此當時幾乎每個疍民都能傳唱。民俗學家鍾敬文在《民間文藝》就這樣描述:“他們生活之絕大慰安與悦樂便是唱歌。休息時,固然要唱,工作時,尤要唱,獨居時,固然要唱,羣聚時,更加要唱。所以在他們居處中,無論是在煙霧猶迷的清晨,日中雞唱的晌午,月明星稀的晚上,都可聞到他們婉轉嘹亮的歌聲,有如歌者之國一樣。”
這種獨特現象的產生,是因為疍家漁民逐水而居、四處漂泊,教育無着落,文化水平較低,很難創作出繁冗深邃的文體形式,鹹水歌只能以簡單的曲調,融入生活的元素,以歌聲作為當時簡陋枯燥生活環境下,唯一的消遣方式。但從鍾敬文的描述看,鹹水歌廣泛運用於生活勞作,生活交流中,已經不止是一種歌聲,更是疍家漁民交流的主要形式,甚至已經上升到一種語言功能。
/ 今世 /
走上文藝舞台走進校園
東莞的鹹水歌曾是東莞沿海片及水鄉片許多鎮街的傳統民歌,並流行到香港、澳門以至東南亞等地,其歌詞多用東莞口頭語,曲調爽朗樸素,節奏自由,形象生動,情感真摯。但隨着時代的變遷,社會的發展以及當代文化思潮的影響,美麗的鹹水歌聲逐漸被新潮的音樂所替代,日趨落寞,曾經繁華一時,如歌者之國的沙田,也阻擋不了時代的洪流,現除了先鋒、立沙島幾條村還有一些老者在唱鹹水歌外,大多村已鮮有人傳唱了。
好在,近年來在東莞各界的積極搶救、傳承下,鹹水歌不僅成了省級非遺項目,更是融入新時代的市民生活,再次唱響莞邑大地。以沙田鎮為例,近年來該鎮致力挖掘保護疍民文化,建立以疍家文化為主題的水文化展覽館,打造穗豐年水道疍家文化體驗園,成立廣東省疍民文化研究會,創辦鹹水歌創作培訓基地,推動鹹水歌進學校進課堂,舉辦疍家集體婚禮等一系列舉措,使沙田的疍民文化遺產得到很好的傳承和發展,逐步形成了疍民文化脈絡。沙田鹹水歌、疍家婚俗分別入選省級和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該鎮也獲得中國水上民歌之鄉和廣東省水上民歌藝術之鄉稱號。
值得一提的是,該鎮不僅收集了許多疍家服飾、鹹水歌譜,並且將疍家風采搬上了舞台,讓市民瞭解疍家文化,瞭解鹹水歌曲。期間還積極組織、鼓勵各鄉鎮的鹹水歌開展各種活動和演出交流。還對鹹水歌老藝人進行登記、建立檔案,建立傳承人生活保障機制和傳承人培養制度。
比如鹹水歌的傳承人黃錦玉老人一生與鹹水歌相伴,他擅長抒情的曲調,精通拉音,嗓音清亮,總能把鹹水歌中的神韻淋漓盡致表達出來,曾於廣州與當地歌手鬥唱中所向披靡。後因為鹹水歌的凋零,改唱粵曲,只在閒時哼唱鹹水歌會為當年的情懷。2006年開始,黃錦玉參與了挽救鹹水歌的行列中,積極參加了鹹水歌的演唱活動,積極配合鹹水歌申報工作,並傳承給新一代的青少年,並培養了一批新的傳承者。
如今,鹹水歌在經過了半個世紀的沉寂後,又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不僅出現在許多市民文藝演出舞台上,還走進了校園,許多像黃錦玉這樣的鹹水歌傳承者已經把技藝傳授給了青少年兒童,讓那清朗嘹亮、婉轉悠揚的鹹水歌聲,在清脆的童聲中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