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之年立志讀書,76歲高齡拜相封侯,公孫弘四十歲從頭再來

四十歲,不惑之年,人生能否重新開始?漢代第一個布衣丞相公孫弘用他從豬倌到丞相的華麗轉身告訴我們,四十歲的人生同樣可以從頭再來,半路爬坡的中年照樣能夠成功逆襲。

不惑之年立志讀書,76歲高齡拜相封侯,公孫弘四十歲從頭再來

(一)不惑之年立志讀書,花甲之年步入仕途,結果鎩羽而歸

公孫弘(前200-前121)是齊地淄川國薛縣(今山東省壽光南部和青州東部、北部一帶)人,前半生近乎碌碌無為。他早年在家鄉監獄裏做小吏,看管犯人,後來因為犯了一些事丟了官差。失業後沒有了俸祿收入,無奈之下,到海邊當了豬倌,以養豬為生。這樣一晃,就到了40歲。

不惑之年的公孫弘開始思考自己的後半生,他已經錯過了三十而立,四十以後再也不能虛度了。他相信只要願意起步,任何年齡都是可以重新開始的起點。不惑之年的公孫弘洗心革面,投奔到齊地著名儒學大師胡毋生門下,專心研習春秋學。歷20餘載寒暑往來,苦讀不倦,終於在60歲的花甲之年迎來了人生轉機。

漢武帝建元元年(公元前140年),朝廷開始探索在更大範圍內選拔人才的機制,不再將官員的選拔侷限於少數功臣世家中,試圖建立一種相對固定、暢通的選官渠道,為被世家子弟壟斷的官場注入新鮮血液。其背景是漢代政權經過60餘年的運行,功臣子弟人仕特權過分膨脹,不學無術驕奢淫逸的功臣子弟、權貴後代充斥朝堂,不僅導致官府行政效能的下降,而且威脅到了皇帝的權威。

更危險的是,由於平民子弟無法躋身廟堂,朝廷存在的民眾基礎受到損害,官府的凝聚力、向心力在下降。剛即位的漢武帝面對這樣一個亟須轉型的盛世前夜,求賢若渴。建元元年十月,漢武帝下詔要求地方郡縣和諸侯國舉薦“賢良方正直言極諫之士”,推舉德才兼備、品學兼優之人到朝廷任職,以擺脱功臣家族對皇權的包圍,激活被官僚世家盤踞的朝堂,重建大漢王朝執政的民意基石。

詔書下發到淄川國,父母官召集各界民意代表討論推薦人選。人們商討略定,主張推薦公孫弘。就這樣,苦讀20年已年屆六旬的公孫弘經家鄉父老極力舉薦,到長安一路過關斬將,得到了博士的職務。

長安是個大舞台,公孫弘得到了一展拳腳的機會,躍躍欲試。朝廷派他出使匈奴,出使歸來後,他將出使見到的情況寫成詳盡報告,呈交漢武帝。可能是因為報告的內容不合乎武帝心意,武帝看後大發雷霆,認為公孫弘有名無實,不堪大用。公孫弘見勢不妙,趕緊遞交了辭呈,以身體多病為由告老還鄉。

(二)古稀之年再入仕,6年之後拜相封侯,成為史上丞相封侯第一人

第一次到長安,公孫弘鎩羽而歸,按一般官場常理來説,惹得皇帝大怒的官員,其政治生命恐怕就終結了。但公孫弘的宦海生涯並沒有畫上句號。

因為建元元年漢朝建立選拔人才渠道的探索,在6年後,即元光元年(前134)落地開花結果。這年在董仲舒的建議下,漢朝開始實行察舉制度,“初令郡國舉孝廉各一人”,要求地方郡縣和諸侯國每年都要向中央舉薦孝順父母的有德之人和為政廉平的清廉吏員各一人,由朝廷授予官職。

至此,綿延兩漢魏晉南北朝七八百年的察舉制度正式建立,社會底層知識分子依靠自身的學識和才能進入朝廷的途徑,就制度化了,西漢由此建立了一條較為順暢的從社會下層發現選拔人才的流動渠道。正是因為這一渠道, 公孫弘的仕途不但沒有被終結。反而一路通暢直至抵達峯巔。

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通過察舉制度中的賢良文學科,淄川國長官又把公孫弘推薦給朝廷。得知自己再次被推薦後,公孫弘辭讓一番,説“臣已嘗西應命,以不能罷歸,原更推選”,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自己上次西進長安就因辦事不力被打發回來,辜負了鄉鄰的期望,不適合再次被舉薦了,還是把機會留給別人吧。

可淄川國長官還是執意推薦公孫弘。這年公孫弘已經70歲高齡,鬚髮皓白,家貧如洗,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幸虧同鄉鄒長倩把自己穿的衣裳鞋帽送給他,公孫弘這才勉強有了身可以見人的行頭。

公孫弘帶着家鄉父老的殷殷期待再赴長安,來到主管選拔賢良文學考試的機構太常寺。太常寺官員一看上次在朝中混不下去的公孫弘又回來了,而且認為公孫弘的考卷做得內容平平、了無新意,就“奏弘第居下”,將他排在了100多名賢良文學的最後,成了倒數第一名。

誰料峯迴路轉,考卷呈到武帝那裏,武帝一一翻閲,看到最後一篇,不由得龍顏大悦,感覺每一個字都是那麼切合自己的心思,把自己的思想不差分毫地表達了出來,遂“擢弘對為第一”,親自把公孫弘的考卷從倒數第一擢為正數第一,並召其入官覲見。一見面,武帝見公孫弘雖年老卻不老邁,“狀貌甚麗”,精神矍鑠,氣度不凡,當即再次拜為博士。

不惑之年立志讀書,76歲高齡拜相封侯,公孫弘四十歲從頭再來

公孫弘興儒

元光五年再次任職博士後,公孫弘差點又犯下當年的錯誤。是時,漢武帝力圖打通西南夷通道,拓展西南國土,巴蜀之地轉輸糧草任務繁重,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騰。武帝讓公孫弘去查詢情況。公孫弘到西南帶視察一圈後, 將當地情狀如實稟報,認為開通西南夷於國無益,只會白白虛耗國力,建議停止這一行動。

好大喜功的漢武帝聽後頗為不悦,沒有采納公孫弘的意見。公孫弘想起上次觸碰逆鱗被迫告老還鄉的經歷,這次算是長了記性。以後向武帝陳奏對策意見時,都是提出幾種解決方案,具體選擇哪一種,由武帝自己決斷,再也不當面與之爭個面紅耳赤。

漢武帝一看公孫弘,品行敦厚,出口成章,能説會道,不但明白文法更事,更懂得用儒術加以點綴修飾,能把那些壞事當成好事來宣傳,能把嚴苛之事用儒術裝扮成仁義之事,很是契合自己外儒內法的治國思路。武帝感覺公孫弘上道了,歷練成熟了,磨礪得差不多了,可以委以大任了。

公孫弘隨之走上了升遷快車道,任職博士一年後外放長安任左內史,3年後出任御史大夫。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十一月初五,公孫弘以76歲高齡出任丞相,並受封平津侯。

這是大漢開國以來第一個先拜相再封侯的平民丞相,司馬光在《資治通鑑》中記載此事時,加了一句重要點評:“丞相封侯自弘始。”公孫弘之前的丞相,大都是西漢開國功臣及其子弟,在拜相之前就已經有了憑軍功或世襲得來的侯爵;而公孫弘則是平民出身,以前沒有爵位,在拜相後方封平津候。這是漢代功臣和功臣子弟政治落幕、平民官員地位上升的重要標誌,在一定程度上也意味着西漢王朝從立國初期的功臣政治向官僚政治轉型的成功。

(三)位居三公粗茶淡飯,供養賓客接濟親朋,被朋友誤解遭中傷

公孫弘的品行修養,也不僅是在好學與篤行上。他生母早逝,跟隨繼母起生活。繼母對其如何不得而知,而公孫弘對繼母卻是相當孝順,侍候周到,口嘗湯藥,無微不至,在鄉間傳為美談。繼母去世後,他按照為生母服喪的規制,為繼母守孝3年。在以孝治國的漢代,公孫弘的孝行也為他加分不少。

拜相後,公孫弘汲汲於為國求賢,在相府延攬賓客,與之共議朝廷大事。他平時衣食住行都相當節儉,雖位居三公,吃的卻是糙米飯,每餐只有一個菜,蓋的是粗布縫製的被子。 俸祿都花在供給賓客衣食和接濟窮困的親朋故舊上面,沒有積攢下一點錢財。

不惑之年立志讀書,76歲高齡拜相封侯,公孫弘四十歲從頭再來

但不是所有的故人都能理解公孫弘的儉樸。有個叫高賀的好友投奔到公孫弘府上,公孫弘由於錢糧有限,每天就讓他和自己一同吃糙米飯,蓋粗布被。高賀非常不高興,説我來你這裏是為了過上錦衣玉食的好日子,粗茶淡飯我在家裏就能吃,還用來你這裏吃!

高賀説完拂袖而去,到處造謠説公孫弘外面穿的是麻布,裏面卻是綾羅綢緞;和外人一起吃飯時只吃一個菜,在小廚房裏自己吃飯卻是至少5個菜。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朝廷上下都懷疑公孫弘是奸詐作秀之人。

當然,後來公孫弘在歷史上留下小人之名,與他自己的一-些行為也有很大關係。

(四)利用同僚取悦武帝,構陷汲黯未成,79歲終老任上

在朝堂上,公孫弘經常與汲黯等大臣一同向漢武帝進諫,每次都是汲黯打頭陣,公孫弘在一旁察言觀色,看武帝的神情是高興還是不悦。看到武帝高興了,就接着汲黯的話往下説;看到武帝稍有不快,就立馬背棄與汲黯事先的約定,揣摩着武帝的心思,扭轉話鋒,往武帝喜歡聽的路數上去説。

有一次,公孫弘又是故伎重演,把汲黯惹怒了。汲黯就當着武帝的面,斥責公孫弘“多詐而無情實,始與臣等建此議,今皆倍之, 不忠”,這句話的意思是:本來與自己一同商量好和武帝這樣説,看到武帝不高興了就立馬那樣説,是不忠之臣。

武帝問公孫弘是這樣嗎?公孫弘説:“知臣者以臣為忠,不知臣者以臣為不忠”,這句話的意思是:瞭解臣的人認為臣是忠誠,不瞭解臣的人認為臣是不忠。言下之意汲黯不瞭解臣,所以説臣不忠。武帝一聽覺得公孫弘説得在理,就再也不聽信他人對公孫弘的指責了,公孫弘在武帝心中的地位愈加牢固。

汲黯是個正直之臣,看不慣公孫弘阿諛逢迎的那一套做派,一次又當着武帝的面指斥公孫弘為奸詐之人,理由是公孫弘位列三公,俸祿甚多,卻蓋着粗布做的被子,分明是作秀。武帝又問公孫弘是不是這樣,公孫弘説的確是這樣的,汲黯是臣最好的朋友,今天在朝堂上當面批評臣,戳到了臣的短處,足可見汲黯是忠臣,陛下能有汲黯這樣的忠臣在朝,可喜可賀。

公孫弘一番巧舌如簧,就輕鬆地避開了汲黯對自己的指責,並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以德報怨的君子模樣。至此,任何人再也不能動搖武帝對公孫弘的信任。

宰相肚裏是應該能撐船的,可公孫弘拜相後,肚子裏不但不能撐船,反而愈加小肚雞腸,嫉賢妒能。他“為人意忌,外寬內深。諸嘗與弘有隙者,雖詳與善,陰報其禍",對人表面大度寬和,與人為善,讓人對其放鬆戒備;暗地裏卻是忌恨頗深,時時不忘給那些與他有矛盾的人下黑手。

汲黯對他的兩次指責,他牢記在心,念念不忘。他先是向武帝進言長安地界多是皇族親貴,不好治理,需要朝廷派重臣任職才能服眾,隨後建議委汲黯以重任,讓其出任治理京師的右內史。表面上公孫弘是為國舉賢,實際上是要陷汲黯於兩難境地:汲黯任職後,要麼強力彈壓,得罪親貴大臣,成為眾矢之的;要麼對不法豪門置若罔聞,搞得百姓不滿,無論出現哪種情況都會被公孫弘尋隙傾軋。孰料汲黯治理京師頗為得力,在右內史任上數年沒有給公孫弘可乘之機。

一計不成, 公孫弘繼續尋找時機,企圖一擊致命。機會來了,武帝征討西城大宛國,得到一匹千里馬,不勝歡喜,寫了一首詩慶賀。直臣汲黯進諫道,君主賦詩作文理應以江山社稷、祖宗基業、億兆生民為主題,現在陛下您得到一匹馬就這樣大書特書,不符合君王之道,會讓先帝失望、百姓譏笑。正在興頭上的武帝立馬拉下了臉。公孫弘乘機進言:汲黯妄自誹謗陛下的詩作,理應滅族!

汲黯雖然兩次指責公孫弘奸詐,但沒有一次説要怎麼處罰公孫弘。而公孫弘竟然要取汲黯性命,並將其滿門抄斬,誅滅九族!其內心陰狠刻薄可見一斑。幸虧武帝沒有聽信公孫弘的讒言,放了汲黯一馬。但其他有意無意得罪過公孫弘的大臣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主父偃就被公孫弘落井下石的一席話弄得身死族滅。而舉薦儒學造詣遠在自己之上的董仲舒外任膠西國相國,欲借膠西王之手除掉董仲舒,更是公孫弘嫉賢妒能的得意之作。所以司馬遷在《史記》中言:“殺主父偃,徙董仲舒於膠西,皆弘之力也。”

不惑之年立志讀書,76歲高齡拜相封侯,公孫弘四十歲從頭再來

當然,儘管有着苟合取容、外寬內深的缺點,但總體而言,公孫弘的歷史形象仍應該是以正面為主。從不惑之年立志讀書,到花甲之年西進長安,再到76歲高齡拜相封侯,公孫弘奮鬥了36年。一個40歲的中年人,在人生的半段敢於重新開始新的奮鬥,學海苦渡20年,奮力攀爬16載,其志向之遠、毅力之堅,非常人能及。公孫弘後來將自己一生所學加上仕宦心得,寫成一部《公孫子》,時人稱其書一字便價值百金。元狩二年(前121)三月初三,公孫弘在丞相任上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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