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教育如何把“根”留住

鄉村教育如何把“根”留住

2019年11月1日,內蒙古錫林郭勒。蘇尼特右旗大力發展鄉村教育,縮小城鄉教育水平差距,實現城鄉教育均衡發展。蘇尼特右旗第二幼兒園、蒙古族中學、蒙古族小學、第四小學等校園環境優雅。對口支援鄉村教育工作、盟教育局“一帶三”教育教學結對幫扶工作、教師支教工作取得實效。視覺中國供圖(資料圖片)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田宏煒

鄉村教育路在何方,幾乎成了“百年之問”。100多年來,不少名家都在關注這個問題並試圖尋找解決之道。

在近日舉辦的“做有‘根’的教育”中國鄉村教育振興研討會上,21世紀教育研究院理事長楊東平梳理了這些名家的觀點:晏陽初認為農村問題可歸為“愚、窮、弱、私”四類,需以四大教育分別醫治;黃炎培主張“先富後教”,發展生計和職業教育;陶行知主張“生活教育”,讓鄉村學校成為鄉村生活改造中心,鄉村教師成為鄉村生活的靈魂;而梁漱溟則支持“社會學校化”,按照儒家文化傳統復興農村,建立政校合一的鄉學制度。

鄉村教育要培養什麼人?怎樣培養?全力推進鄉村振興背景下,振興鄉村教育路在何方?與會的有關專家、學者及一線教師參與討論,分享實踐做法,也提出了各自的觀點。

“曾經的‘鄉土社會’正逐漸成為‘離土社會’”

現階段,鄉村教育的凋敝趨勢仍未減緩。新東方創始人俞敏洪在他的老家江蘇省江陰市農村看到,鄉村家長為了讓孩子享有更好的教育資源和平台,都在努力向更大的城鎮、更好的學校遷移。

楊東平認為,鄉村教育之所以凋敝,很大程度上不是教育本身的問題, “除了少子化、老齡化這些城鄉共有的特點,家庭功能退化在農村也非常顯著,許多家庭都是親子分離,或者是單親家庭、失能家庭,曾經的‘鄉土社會’正逐漸成為‘離土社會’”。

“現在許多父母和老師都把孩子不愛學習、沉迷網絡、依賴手機等行為歸類為學習問題,這其實是學生的關係問題。”昆明醜小鴨中學校長詹大年説,“好的教育應該是讓孩子建立好的關係”。

在詹大年看來,網癮少年之所以沉迷網絡,是因為其在現實生活中的關係斷裂。學校和家庭的功能缺失,讓孩子在情感上自然地與虛擬世界建立聯繫。“如果孩子沒有現實關係,也沒有網絡關係,那他就只會望着窗户發呆,這是很可怕的”。

為了讓學生感到需求、信任、平等,讓學習在真實、自然、自由的情境中發生,詹大年建議從孩子的視角來做教育。他把教學稱為學習,讓作業變成作品,把管理改為治理。他解釋:“教學,是你教我學,但學習,是我主動去學;作業,是機械重複的,作品,則是可以創造並拿來欣賞的;管理,是上級管束下級,而治理,是大家平等地參與,商量着辦事。”

深圳市恆暉兒童公益基金會理事長陳行甲認為,做鄉村教育,要了解孩子們真正需要什麼,把對他們的關愛用在真正需要的地方。

出生在湖北山村的陳行甲,沒有見過大海,只見過村裏的那條小河。但是,小學時學過一篇《山的那邊是海》的課文,激發出他走出去看大海的夢想。陳行甲認為,現在許多鄉村孩子最需要的已不再是當初的硬件設施,而是像自己兒時那種想去“山的那邊看海”的內動力。

每年,陳行甲從定點幫扶的貧困山區邀請50名學生和6位教師一起到深圳看海、坐地鐵、去世界之窗遊玩。他想通過這種方式,讓孩子們看到山外面更大的世界。

要通過改變鄉村教師來改變鄉村學子

西北師範大學教育學院副教授高小強説,當鄉村教育的凋敝成為不可避免的趨勢時,要想保障當下仍在鄉村孩子的教育,其核心仍然是鄉村教師,要通過改變鄉村教師來改變鄉村學子。

北京大學中國教育財政科學研究所副研究員宋映泉也表示,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大量以公平導向偏向農村教育的政策和措施岀台。特別是2005年以來,政府在財政上儘可能促進鄉村教師的供給,提高和保障鄉村教師的待遇。但是,通過對兩個西部省份的鄉村與縣城教師工資水平進行抽樣調查後,宋映泉發現,“在縣域內,控制了教師年齡、性別、職稱等因素,通過多元迴歸等計算,鄉村教師的月平均工資比縣城教師高出400到500元左右,這個工資差異要留住優秀的鄉村教師可能遠遠不夠”。

另外,針對鄉村教師知識老化的問題,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任春榮給出了建議。她以日本輪崗製為例,日本校長一般3-5年、教師一般5-7年可以輪換崗位。對於新入職的教師,為了能讓其適應不同的教學環境,一般要求3年就輪換一次學校。

中國則是另外一種模式。任春榮發現,為了補充鄉村教師的數量,在不少地區,剛畢業的新教師,一入職就被直接放到村校,等過了幾年,再把他們調回城裏。任春榮認為,這種“新教師先入村、有經驗後再入城”的模式,對鄉村教育傷害很大。如何培養新入職的鄉村教師?入職後,如何保障其後續的進修、輪崗機會,消除其“永遠留在農村”的顧慮?這都是輪崗制度本地化過程中值得思考的問題。

深入本土,讓好的教育生“根”

如何讓教育融入本土,乃至參與到本土社會改造當中,來自浙江省縉雲縣工藝美術學校的校長杜衞建帶來了新思路。他提出“一所學校改變一個區域文化”的口號,帶領學校師生從旅遊、產業、文化3個角度,與縉雲縣城有機融合。

杜衞建舉例説,在旅遊方面,他們表演專業的中職學生每年都會負責縉雲縣祭祀黃帝大典的演出;在產業方面,他們為縉雲燒餅這個地方特色產品做了一本書;在文化方面,縉雲縣山清水秀,百歲老人又有上百位,於是學校師生就以綠水青山為背景,百歲老人為主角,拍攝了系列照片和宣傳片。

目前,杜衞建正帶領着師生把縉雲縣打造成“書法之鄉”,“我想推廣新的摩崖石刻,讓它生長在這裏,一代代的人會老去,但是文化藝術要往前走。我們學校已經辦了35年,如果繼續再辦30年,出一批藝術家,把藝術氛圍營造起來,讓縉雲縣成為詩畫浙江大花園裏的一顆璀璨明珠,我相信教育可以改變一個區域的文化”。

高小強認為,在中國教育現代化過程中,鄉村教師應該成為中國傳統優秀文化的傳播者,讓鄉村孩子瞭解本土的優秀文化,擁有自己的根。他鼓勵鄉村教師要勇於打破“心牆”,在課下多與學生相處,在生活中多與村民交流,積極參與到鄉村社會的建設中,讓鄉村教育和鄉村社會形成有機共同體。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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