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時代財經 作者：王言
因為一盒學生奶，蒙牛（02319.HK）和川渝乳業龍頭新希望乳業（002946.SZ）發生了一點糾葛。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8月24日，在重慶市南岸區教委學生飲用奶招標項目當中，作為投標方之一的蒙牛對中標結果提出異議——中標方重慶市天友乳業股份公司（下稱“天友乳業”）和另一投標方新希望乳業存在直接控股及單位負責人為同一人或管理關係，但同時參加了上述項目的投標，不符合投標規定，要求撤銷天友乳業股份公司的中標資格。
該項目的招標代理機構重慶市南岸區公共資源交易中心查實，天友乳業董事會成員中有2人來自於四川新希望乳業公司，經原評標委員會專家組討論，一致認為天友乳業與新希望乳業存在管理關係，天友乳業的中標結果作廢。9月3日，該項目開始二次招標。
天眼查顯示，新希望乳業母公司新希望六和為天友乳業二股東，後者的副董事長黃代雲還在四川新希望生物工廠有限公司、四川新希望華西科技有限公司等多家企業擔任法人，董事席剛、朱川也均在新希望乳業擔任總經理、董事等職位。
天友乳業的股權結構 來源：天眼查
9月7日，關於上述項目二次招標情況、是否重新參加招標等問題，時代財經分別聯繫了重慶市南岸區教委、重慶市南岸區公共資源交易中心和蒙牛、新希望乳業。
上述招標方和招標代理方對時代財經表示，該項目已經進入二次招標階段，最終結果會在9月26日公佈，但出於保密的原因，無法透露目前已經參加投標的企業。蒙牛相關人士則表示並不知曉具體情況，而截至發稿，新希望乳業並未回覆時代財經的採訪。
招標因“排他性”問題被質疑
除了蒙牛對該學生奶項目的招標結果提出異議外，還有投標方曾對項目的一些招標要求表示了質疑，認為招標文件部分條款存在嚴重的排他性。
重慶市政府採購網公佈的一份《南岸區教委學生飲用奶答疑書》（下稱“答疑書”）顯示，有投標方認為，《招標文件》評標標準中，脂肪（g/100g）滿足3.6的基礎上，每增加0.1加1分；本項最高加4分；蛋白質（g/100g）滿足3.0的基礎上，每增加0.1加1分，本項最高加4分；非脂乳固體（g/100g）大於8.1的加2分），三者均為技術參數，脂肪、蛋白質項均為每增加0.1，加1分，招標方對牛奶中的脂肪、蛋白質、非脂乳固體的評價標準缺乏一致性。同時，脂肪、蛋白質每增加0.1加1分存在不公平性，有為某特定產品抬高競爭優勢，排除其他潛在投標人的傾向性。
上述投標方舉例稱，完達山全脂超高温滅菌奶脂肪4.1克，而伊利脂肪3.7克，蒙牛脂肪4.0克，新希望3.7克，天友蛋白質3.7克，顯然完達山具有加分的絕對優勢；完達山全脂超高温滅菌奶蛋白質3.3克，而伊利蛋白質3.2克，蒙牛蛋白質3.2克，新希望蛋白質3.1克，天友蛋白質3.2克，完達山具有加分的絕對優勢。
“伊利、蒙牛學生奶是國內知名品牌，其蛋白質、脂肪含量均達到招標文件（蛋白質（g/100g）≥3.0，脂肪（g/100g）≥3.6，非脂乳固體（g/100g）≥8.1）的要求，但因其對此項目加分的不公平性歧視評分標準規定，必然導致伊利、蒙牛、新希望、天友等學生奶無公平競標、中標的機會。”
答疑書顯示，在收到投標方的上述質疑後，上述評分標準進行了修改。
部分招標評分標準被修改 來源：答疑書
為何最初的招標標準被質疑缺乏公平性？這可能和長期以來地方政府傾向讓本地企業接手學生奶項目的情況有關。
乳業分析師宋亮9月7日告訴時代財經，在學生奶項目中，一些地方出於維護就業、税收等因素考慮，更傾向於地方企業中標。但他也表示，此前學生奶項目多由地方性中小乳企負責，但因牛奶品質、奶源、供應鏈等問題，對當地政府來説，新希望乳業這類地方性的大乳企更適合接手學生奶項目。
曾經負責廣州學生奶項目的乳業專家王丁棉也對時代財經表示，地方性乳企更靠近奶源，運輸便利，對於消費者的反饋速度也更快，地方政府更願意選擇本地乳企。
學生奶變成“香餑餑”
對於乳企來説，賣學生奶到底能賺多少錢？
2000年，原農業部、教育部等7部委聯合下發《關於實施國家“學生飲用奶”計劃》的通知，正式啓動實施國家“學生飲用奶計劃”。至此，學生奶計劃已經走過了20個年頭。但對於企業來説，很長一段時間內學生奶並不賺錢。
宋亮告訴時代財經，此前大多數乳企，特別是大型乳企對學生奶並不“感冒”，因為學生奶利潤低，商業性質不大，更偏重公益。甚至不少大型乳企在參加學生奶招標時其實無意競標，只是扮演陪標的角色。
“此前為了降低成本，還有不少中小地方乳企會在學生奶中加入調製乳、復原乳等原料。但此舉招致不少家長的反對，他們認為，調製乳的營養價值偏低，無法為學生提供充足的營養。”宋亮還表示。
但此後，不少地方政府修改標準，要求減少或避免復原乳、調製乳在學生奶當中的使用。以此次重慶市南岸區教委學生飲用奶項目為例，招標方就要求學生奶必須僅以生牛乳為原料加工，不使用、不添加復原乳。但這無疑增加了企業的成本。
有限的預算下，企業的盈利空間確實不大。
重慶市南岸區教委學生飲用奶招標項目的總預算金額為1250萬元（人民幣，下同），牛奶規格為200ml/盒，最高限價為1.80元/盒，天友乳業的中標金額為1.75元/盒。
王丁棉為時代財經算了一筆賬：“以1.75元一盒的200ml裝純牛奶為例，奶源和包裝成本最高，在1.2元左右，再加上水電、人工、運輸和倉儲成本，這盒牛奶的成本約為1.6元。一盒牛奶也就賺1毛多，利潤很薄。”
不到10%的利潤率對於乳企來説，確實微薄。也因此，很多企業做學生奶是出於社會責任。
蒙牛方面就曾表示，“對於一個乳品企業而言，參與國家學生奶計劃可以説是義不容辭的責任。在學生奶這個關係着國家未來的項目中，不會也不能談利潤。讓更廣範圍內的孩子們從牛奶中攝取充足的營養，是我們的工作重點和追求。”
不過，如今越來越多的乳企意識到，學生奶其實也是一個“香餑餑”。
宋亮指出，學生奶巨大的消費量可以幫助乳企消化多餘奶源，同時保證工廠的開工率，維持工廠利潤。此外，學生奶還能讓消費者從小就喝某一家乳企的產品，起到引導和教育消費者的作用。
王丁棉則告訴時代財經，儘管學生奶是微利，但仍有賺頭。“學生羣體眾多，薄利多銷，走量大。另外，學生奶都是由廠家直供，基本沒什麼渠道成本。”
時代財經注意到，此次重慶市南岸區教委學生飲用奶項目，每年的牛奶消費量約為550萬盒。
此外，學生奶還有不小的增長空間。王丁棉指出，目前學生奶在國內的普及程度不到10%，如果順利，未來會有1至2億人可以被囊括到這一項目當中。但他也強調：“學生奶還是要保持半公益性質，不能過度商業化。”
乳企競爭“內卷”的結果？
1250萬元的項目金額不過是蒙牛、新希望乳業每年收入的“九牛一毛”，為什麼雙方會對其如此看中？
上述行業專家均對時代財經表示，這與國內乳企競爭大環境的變化有關。
從今年上半年的經營情況來看，蒙牛、新希望營收、淨利潤均實現高速增長。
財報顯示，上半年，蒙牛收入459.05億元，同比增長22.3%；淨利潤同比增長143.2%至29.47億元。而近年持續發力低温產品的新希望乳業上半年錄得營收43.16億元，同比增長68.9%；淨利潤1.46億元，同比增長90.6%。
但想要持續保持高增長並不容易。
一方面，牛奶等原料價格的上漲影響了乳企的盈利能力。自2018年秋季開始，我國主產區原奶價格走出過去數年3.5元/公斤的橫盤位置，進入上漲通道。9月7日，農業農村部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內蒙古、河北等10個奶牛主產省份生鮮乳平均價格為4.35元/公斤，同比上漲15.1%。
在此情況下，不少乳企的毛利率都出現下滑。今年上半年，蒙牛毛利率下降0.8個百分點至38.2%，新希望乳業毛利率下滑1.67個百分點至26.15%。
另一方面，在經歷了一波快速增長後，乳企的發展空間越來越臨近天花板。對於蒙牛和新希望乳業來説，這幾年，除了依靠內生髮展外，它們還依靠積極的併購推動業績增長。
蒙牛在近兩年相繼收購了澳洲奶粉品牌貝拉米和國內奶酪龍頭妙可藍多。2020年，新希望乳業也分別完成了對寰美乳業和澳牛乳業的併購。今年，新希望乳業又收購了“一隻酸奶牛”現制酸奶飲品牌。
但目前，蒙牛和新希望乳業的併購動作開始減緩——蒙牛在去年收購澳洲牛奶品牌雄獅被澳大利亞政府拒絕，新希望乳業也在今年未能成功競購到奶粉品牌美贊臣在中國的業務。
“大乳企最初只做常温奶，之後又慢慢做巴氏奶、酸奶、奶粉和奶酪，隨着市場逐漸飽和，留給它們的增長空間也越來越小，將業務伸到學生奶這一細分領域就成了自然。”王丁棉告訴時代財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