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外資資管巨頭難念“中國經”

由 泉亮霞 發佈於 財經

2017年,美國最大公募基金先鋒領航集團一擲千金,在上海環球金融中心租下了1000多平方米的辦公區域,作為其開展中國業務的基地,一時風頭無兩。2020年監管放開外資申請公募基金牌照,人們正好奇這一公募基金巨頭將如何進一步在中國展業,推廣公司創始人約翰·博格的“共同基金常識”,市場卻傳來其中國業務接連發生人事變動的消息。

2018年,當世界頭號對沖基金在中國境內登記成為私募基金管理人時,人們驚呼“狼來了”,當時不少人認為橋水基金或將秒殺境內私募基金。不過,一年多後的今天,橋水中國私募產品交出的成績單並不特別出色。

自2016年6月監管開放外資機構在境內運營私募基金業務以來,外資在中國加速佈局。但4年來,人們沒有看到外資像“鯰魚”一樣攪動中國資管江湖,相反,不少外資巨頭光芒暗淡,中國業務突圍艱難。

先鋒領航人事變動

日前,在上海自貿區外資資管圈,先鋒領航成為焦點。

記者從多位知情人士處獲悉,5月,先鋒領航集團中國子公司——先鋒領航投資管理(上海)有限公司的人力資源負責人離職,而公司的法務總監早已於2月離職。此外,先鋒領航亞洲區法律合規總監和財務總監新近均被調回美國總部,新任財務總監和法律合規總監目前一個身在澳大利亞,一個身在美國。

“原來的亞洲法律合規總監調回美國了,新的法律合規總監常駐澳大利亞;原來的亞洲財務總監也調回美國總部,新的財務總監目前也還在美國。”一位知情人士表示。

由於先鋒領航(上海)法律合規總監和財務總監要分別向亞洲的法律合規總監和財務總監彙報,所以,後者對中國業務有重要影響。

上海一家外商獨資公司(WOFE)人士表示,在眾多高管職位中,合規總監尤其需要“接地氣”,他(她)要了解本地的法律法規,也經常需要與監管機構溝通,很難想象合規總監身處異地如何履職。

2019年下半年以來,先鋒領航集團人事變動不斷。2019年年底,亞洲總裁林曉東離開先鋒領航集團,時任亞洲區投資組合主管的林安成(Axel Lomholt)臨時接替林曉東,被任命為亞洲區總裁。2020年3月,先鋒領航集團任命Scott Conking為亞洲區總裁,接替林安成。不過,由於疫情影響,Scott Conking至今仍在美國。Scott Conking領英信息顯示,其在先鋒領航集團工作了36年,歷任多類職位,不過,其領英簡歷並未顯示其中國市場相關經驗。

先鋒領航(上海)開業3年多以來,最受關注的動作當屬與螞蟻金服合作成立合資投資顧問公司——先鋒領航投顧(上海)投資諮詢有限公司。記者瞭解到,先鋒領航負責組合設計等投資相關工作。合資公司成立後,先鋒領航派集團的中國投資組合主管陳怡達(Freddie Chen)任合資公司的首席投資官。不過,近期媒體報道稱,陳怡達已經遞交了辭職信。而螞蟻金服方面表示“陳怡達已經離職的消息是錯誤的”,但螞蟻金服並未正面回答陳怡達是否遞交了辭職信這一問題。

2020年4月1日,監管放開外資機構公募基金公司持股比例限制後,已有路博邁、貝萊德、富達國際等外資機構向中國證監會提交了公募牌照申請。先鋒領航集團此前也公開表達過希望在中國申請公募基金牌照。但知情人士表示,先鋒領航集團目前尚未提交公募申請,公募公司的總經理和督察長亦缺位。

種種跡象表明,先鋒領航重視中國業務。那麼,這一系列人事變動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綜合前述多位知情人士解釋可得出如下推斷:一是先鋒領航集團盈利依然來自於美國市場,二是先鋒領航集團的激勵機制趨向扁平。相比於同類公司,績效激勵力度不大,員工“吃大鍋飯”,這種激勵機制可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公司在海外拓展業務的積極性。

橋水基金業績“中規中矩”

2018年,世界頭號對沖基金在中國境內發行私募基金,但至今的成績並不出色。

根據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信息,橋水基金2018年10月發行境內私募基金。記者從投資者處獲取的一份橋水基金境內私募業績記錄顯示,橋水基金境內私募產品2020年一季度費後總回報約3%。該私募產品2018年第四季度略有虧損,2019年費後總回報約為20%。

來自私募排排網的數據顯示,2020年一季度,私募宏觀策略指數約虧損5%,橋水基金的私募產品跑贏同類策略的平均水平。儘管如此,橋水基金的業績仍難言出眾。據報道,境內宏觀對沖私募從容資產2020年截至3月21日的收益遠勝橋水同期。

一位投資者稱橋水基金今年一季度的收益僅僅“中規中矩”。但令這位投資者感到意外的不是橋水基金業績的平庸,而是後來業績的突然跳漲。他介紹,2020年4月橋水基金的境內私募收益單月漲超10個百分點,這令他很困惑。

風險均衡策略是一種偏向穩健的投資策略。記者從機構人士處獲取了一份橋水在海外發行的市場波動率12%的全天候基金(風險均衡策略)的業績記錄。2008年以來,這隻基金從未有單月超過10%的收益記錄。相較於海外對沖基金,境內私募槓桿水平、投資範圍受限更多,超過10%的收益是如何獲得的?業內人士推測,這一收益的大部分可能來自於國債期貨,或者其它衍生產品。前述投資者表達了對基金業績波動的擔憂,“希望不要在下個月又下跌十幾個點”。

記者多次試圖就4月份業績的突然跳漲聯繫橋水基金中國區負責人王沿,不過對方手機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橋水基金選擇以風險均衡策略來打開中國市場。不過,在當前情況下,這一策略的適用性也遭到了越來越多的質疑。黑天鵝理論的創始人塔勒布曾公開表達對風險均衡策略的批評。諾亞控股首席經濟學家夏春也表示,全球進入超級寬鬆時期,風險均衡策略最好的時代已經過去。

2019年,橋水基金將境內獨資公司的註冊資本提升至3.1億元,同時也在積極申請從境內募資投向境外的北京QDLP試點資質,足見其重視中國市場。不過,面對競爭激烈的市場,橋水基金何以在中國延續其早期的光輝?

中國展業呼喚“自主權”

2016年6月,中國證監會表示,允許符合條件的外商獨資和合資企業申請登記成為私募證券基金管理機構,中國基金行業由此迎來對外開放的新起點。

一位業內人士表示,監管機構希望看到外資資管機構在境內取得成功,而相當一部分外資機構也非常重視中國市場。當然,投資者也期待外資機構帶來新的投資產品。

然而,先鋒領航集團和橋水基金的境遇又並非孤例。4年來,單從外資私募來看,它們普遍存在管理規模較小、產品業績不突出等問題。一方面,外資機構興致勃勃地推進中國佈局;另一方面,縱橫全球資管市場的巨頭們多數卻並未在中國市場綻放光芒。

問題出在哪兒?外資資管機構要想贏在中國,還缺少哪些因素?

對此,上海哲奔諮詢董事總經理彼得·亞歷山大表示,“本土化”仍然是外資機構在華展業的痛點。2002年首家合資基金公司成立以來,外資機構在這一點上至今並無顯著改善。亞歷山大認為,這背後,外資機構的“傲慢”功不可沒。

針對亞歷山大的評價,部分外資機構人士卻直喊冤。滬上一位外資機構合規負責人表示,外資在努力融入中國市場,但由於中國子公司缺乏自主權,融入中國市場的進程緩慢,這成為外資機構在華展業的障礙。這位外資機構人士坦言,公司中國子公司很多事情都需要向亞洲總部彙報,這使得公司在拓展中國業務時縛手縛腳。“我們算不上一個獨立的主體,最多算一個加強版的辦公室。”他説。

亞歷山大也強調了“自主權”的重要性。他以自己公司為例説,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爆發後,農曆新年之後的某一天中午,公司所在社區要求他下午提交新年的開工計劃,“我們必須自己當即決定,(由於時差問題)沒法等待總部發布指令”。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另一家外資機構中國區負責人表示自主權問題並非所有外資機構面臨的普遍問題,各個機構存在較大差別。

前述外資機構合規負責人表示,外資機構中國展業本身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因為中國市場與海外市場存在較大差異。不過,監管層在積極努力,為外資機構展業提供支持。從目前公募牌照申請的進程來看,首批提交申請的機構中,有的機構雖然集團總規模不大,全球排名也並不靠前,但由於中國區負責人瞭解本土市場,準備充分,也搶在首批提交了公募申請。可見,外資機構如果能夠充分了解中國市場,瞭解監管政策,與監管機構充分溝通,是可以大大提升其在中國的展業效率的。

亞歷山大認為,各個機構要根據自身稟賦,選擇適合自己的路徑推進中國業務。他認為,部分公司在之前參與合資基金公司受挫之後,容易形成“非獨資不可”的心態,但是獨資並不能“包治百病”。景順投資亞太區負責人羅德城在接受記者採訪時曾表示,找到了好的合作伙伴,能為中國展業提供強大的助力。不過,良好的合作關係要建立在彼此充分信任的基礎上,也建立在總部對子公司充分放權的基礎上。

對於一家資管機構的成長來説,4年並不算長。亞歷山大説,中國是一個全新的戰場,在這一戰場上的成敗可能會決定這些全球資管巨頭未來10年、20年的江湖地位,而競爭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