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舒服不如倒着,好吃不過餃子”,道盡中國人對餃子的鐘愛。
在河南老家,我們管餃子叫“扁食”。“冬至不端扁食碗,凍掉耳朵沒人管”。記憶裏,冬至吃扁食在我們家從來沒斷過,無論是哥哥和我在本村鄰村上學,還是在縣城寄宿讀高中,爸媽都會在冬至中午讓我們吃上熱氣騰騰的扁食。
養娃更懂父母恩。初為人父的我,更加懷念和感恩高中三年爸媽在家做好、騎車送到學校的冬至扁食。
扁食吃着簡單,做起來複雜。爸會在前一天下午從院子裏的簡易菜窖中刨幾根自家種的白蘿蔔,晚飯後媽把蘿蔔洗淨、切片、焯水,涼一會兒後用籠布包好,在蒸屜上反覆揉搓,擠幹水分,剁細備用。
第二天一早,爸騎着車子去二鋪營割肉,在村西頭十字路口的肉攤上挑一塊半肥半瘦的好肉。回到家,媽像領導講評工作似地説:“中!這肉包扁食看應(家鄉話,正好的意思)!”這時,她也和好了麪糰,剝好了大葱。簡單吃過早飯,廚屋便響起咚咚咚咚的聲音,這是街坊四鄰里最早的剁餡兒聲,這樣才能在午飯前把扁食送到學校。
剁好的肉餡兒和蘿蔔倒進盆裏,配上各種調料攪拌均勻,香噴噴的餡料就準備好了。爸專司擀皮,媽負責包,一個個圓滾滾的扁食不一會兒就擺滿一鍋排。為讓我們哥倆吃得熱乎,爸會把一整鍋排的扁食都下到鍋裏,小心翼翼地守在煤火邊,把握翻攪的火候和力道、點水的時機和多少。扁食煮好後,爸用笊籬先撈到碗裏,再倒到鋁製飯盒裏,防止粘在一起,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蓋好蓋子,用籠布繫緊,再拿毛巾裹住,套上塑料袋,裝進黑色的人造皮包,掛在車把上,騎着車子出發。媽嘴上説着“路上慢點”,但心裏卻想着爸能快點。
村裏到縣城15公里左右。爸一路騎車走村過鎮,穿過田野,迎着寒風,40多分鐘後來到學校,趕在上午下課鈴響前,扶着車子守在教室去食堂的路口。先後喊住哥哥和我,一起快步走回宿舍,爸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打開皮包、毛巾、蒸布和飯盒,説“趕緊吃吧!還熱着呢!”然後讓到一邊,看着我們趁熱把扁食吃得一個不剩。
這時,媽在家裏包完了扁食,等爸回家一起煮扁食吃,這是街坊四鄰里最晚的午飯。
那個年代沒有“外賣”,爸媽冬至給我們送扁食卻像極了如今的“外賣”,料足量大、準時送達、温度適中、味道如初。這“外賣”扁食的背後,是父母無私無言的愛、平凡而偉大的愛。
1999年高中畢業,考上軍校、來到部隊,走南闖北,我也一直沒斷了冬至吃餃子的習慣,不是害怕凍掉耳朵,而是想起扁食,更想念遠在老家的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