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日報:爛片究竟能爛到什麼程度?

  當一件事情被做到極致的時候,成功就離得不遠了。當一部電影所有的部分都非常糟糕、一無是處的時候,它很有可能就成為了一個傳奇。

  我要推薦的是一部真正的 Cult 電影,屬於現象級——由於實在是爛出了態度,爛出了風格,問世十多年後,甚至進入了電影學院的課堂。

  它就是被譽為“爛片界的公民凱恩”的神級爛片,由 Tommy Wiseau (脱咪·猥瑣)自編自導自演、耗資 600 萬美金的電影《房間》(The Room)。

  這部爛片 2003 年在洛杉磯少數幾家院線上映,不出意外的沒有觀眾。可是因為該電影實在是爛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程度,一羣逗逼青年在其中找到了許多獵奇的笑點,很快圍繞着這部電影形成了一羣“邪教”粉絲團。現在,脱咪·猥瑣哥幾乎每年都帶着他這部爛作遊走於美國各大院線進行特別放映,莫名其妙參加了電影節,莫名其妙前兩年還發行了藍光碟...

  在一個學電影的朋友推薦下,我有幸觀賞了這部爛片中的神作。用他們教授的話説:“There is absolutely nothing right about this film.” (這部電影沒有任何一件事是做對了的。)

  下面就來看看這部片到底爛成什麼樣。

  電影開頭,一串舊金山的街景閃過之後(簡直是全片拍得最好的鏡頭),長相酷似腦癱版瑪麗蓮曼森的男主角回到了家。儘管長相不羈,男主講起話來卻總是帶着一種少女般的嬌憨。男主角回家給妹子帶來了禮物——一條紅色連衣裙。妹子表示高興,跑去換上了連衣裙。這時,突然有一個叫 Denny 的小鬼也進了男主角家,誇讚了女主的美貌。

  整個過程,台詞像是中國初中生寫出來的英語。演員毫無演技,全程無感情棒讀。整個過程,讓我想起了曾經風靡一時的《走進美國》英語口語教學視頻。

  當我以為這部電影的基調是英語聽力的時候,導演告訴我我錯了。突然,畫風一轉,男女主角已經出現在了牀上。原來在導演的世界觀裏,啪啪啪的前戲就是枕頭大戰——導演你果然有一顆粉紅的少女心。

  你説剛才樓下還有一個叫 Denny 的小鬼?喔,這貨也莫名其妙爬上了牀,試圖想要 3P,被男女主角斷然拒絕,殘念離開了。“反正我剛好要寫作業呀。” Denny 這樣説道。多麼的傲嬌。

  很快的,男女主角開始做起了活塞運動。背景放起了八十年代的流行音樂,我產生了一種在看愛情動作片主題 MV 的錯覺。

  看到這個時候,我以為這是一部情色電影,講男女主角的愛與性。然而很快的,導演又打了我的臉。下一個場景,又變回了英語教學視頻。女主對她媽媽説自己不愛男主,媽媽説可是男主有錢呀,女兒你得找個土豪當金主。

  貼一段對話讓你們感受一下這電影的台詞創作水平:

  Lisa: Hi mom, how are you?

  Claudette: I’m fine, how are you? Hmmm? Okay, let’s go to the couch, and we will sit down. Now, what’s happening with you? Hmmm?

  Lisa: Nothing much. Do you want some coffee?

  Claudette: What’s wrong? Tell me.

  Lisa: I’m not feeling good today.

  Claudette: Well, why not?

  Lisa: I don’t love him anymore.

  Claudette: Why don’t you love him anymore? Tell me.

  Lisa: He’s so boring.

  Claudette: You’ve known him for over five years. You’re engaged. You said you loved him. He supports you, he provides for you, and darling, you can’t support yourself. He’s a wonderful man, and he loves you very much. And his position is very secure. And he told me he plans to buy you a house.

  Lisa: That’s why he’s so boring!

  這麼看我初中的時候也可以寫英文電影劇本了。

  女主不愛男主了,她決定要紅杏出牆。於是,她勾搭上了男主的好朋友,小帥哥 Mark。在一大段的英文教學視頻之後,導演想必是怕我們學習辛苦,又送上了一段 MV 風格的愛情動作片,由女主和小帥哥 Mark 扮演。這裏的槽點是,他們在樓梯上啪啪啪——不怕腰膈應着疼嗎。

  看到這裏,我又一次以為自己掌握了導演的用心:這是一部寓教於樂的口語教學視頻,導演擔心觀眾看到半途分心,所以時不時插入愛情動作片情節拉回注意力。

  果然,在下一段口語教學後,緊接着,導演送上了兩個路人(沒錯,就是路人)啪啪啪的場景。

  我嘴角不由得揚起一絲微笑。所謂的爛片之神也不過爾爾,這麼快就被我摸清了節奏。

  然而,我又錯了。

  接下來的劇情開始走向了意識流:前面出現的 Denny 莫名其妙地吸毒了,前面啪啪啪的兩個路人鬼混被抓包了,電影裏面所有的男人突然開始打橄欖球了... 至於這些意識流劇情的用意,導演從來都沒有解釋過...

  而電影裏的男人們傳遞橄♂欖♂球時候的表現是這樣的:

  男主和朋友聊天的話♂題是這樣的:

  不愧是一部討論愛與性的電影。我好像默默地明白了什麼。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期間,我們表現一直類似腦癱、講話永遠像在撒嬌的男主角,頭一次爆發了演技(這句話已成為一個神梗,感受其威力必須要觀賞原片):

  終於,感情的矛盾在男主的生日派對後爆發。女主和其姘頭在派對上親密的行為惹怒了男主。承受不了未婚妻和最好朋友背叛的男主,選擇了結束自己的生命。

  僅僅是無厘頭的劇情,當然不足以奠定這部電影在爛片界的地位。

  台詞創作上,男主在整部電影裏的全部對話,幾乎都由“Oh, hi!”開始,由“That's the idea”結束。女主每次與人話不投機,就會高冷地拋出一句“I don't want to talk about it”。男主向一個心理學家朋友求助,心理學家朋友重複了好幾遍的建議就是“Life is complicated”。全片裏所有的男人都誇讚過女主的美貌——就連一個名字都沒有的路人男子,唯一的一句台詞就是説女主好美。畢竟是愛情電影,女主整部電影裏光是“我愛他”和“我不愛他”就説了不下二十次。

  故事邏輯上,許多角色拋出的衝突都沒有好好地解決。女主的媽媽,我曾經以為全片裏邏輯最正常的人,用一種説“我今天買了一顆大白菜”的語氣突然提到“我得了乳腺癌”。而關於她乳腺癌的後續,電影到結尾都沒有交代。男主的心理學家朋友,前半段的演員因為檔期原因,戲沒拍完就離開了劇組。導演直接粗暴地用一個路人來替代他的角色,而且從頭到尾完全沒有解釋那個路人是誰。

  演技上,演員都在棒讀就不説了,男主動不動就發出魔性又洗腦的笑聲“蛤蛤蛤蛤”。而他不笑説話的時候,不管做什麼都看上去像一個腦癱...

  然而,看着男主倒在血泊之中,好友和未婚妻無助地圍在他身邊,窗外響起警車的聲音,我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理想主義者的男主,和虛無主義者的女主,最終都走向了各自的毀滅。而那不斷被丟來丟去的橄欖球,或許是象徵人類源源不止的慾望。最後的最後,我提出了和男主角一樣的質疑:

  ——怎麼可能。我從頭到尾都笑慘了。

  因為這部電影太過傳奇,現在每次放映的時候,影迷們都會進行一些特殊的儀式。

  比如説,電影裏男主家的裝飾品和裝飾畫裏全是勺子。一旦鏡頭中出現勺子的畫面,影迷們就會往屏幕前扔一次性勺子——然而這也不是絕對的。如果你看得無聊了,也可以隨手扔一把勺子。

  比如説,女主媽媽的乳腺癌情節來得莫名其妙。所以每次媽媽出場,觀眾都會大喊“cancer”提醒她癌症的存在。

  比如説,男主每次用“Oh, hi!”打招呼的時候,觀眾們也會同樣地“Oh, hi!”回去。

  簡直就是邪教。

  爛片爛到極致,就可以問世十年後,依舊時不時在院線公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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