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陳賡約宋希濂,説要帶他面見一位要人,宋幾次盤問,陳賡笑而不答

由 諸葛寒香 發佈於 經典

黃埔軍校開辦之初,雖然孫中山先生在廣州設立了大本營,與北洋軍閥政府對抗,但即使在革命基地廣東,真正擁護孫先生的軍隊的為數仍很少。廣州以東以南地區,多為叛軍陳炯明部所盤踞,在廣州及其附近的軍隊,如楊希閔的滇軍、劉震寰的桂軍及粵軍一部分,都是軍閥式的部隊,割據地盤,把持税收,設娼設賭,無惡不作;同時在香港的英帝國主義又大力策劃和支持陳廉白在廣州組織商團,反對孫中山的領導。所以當時的廣州革命政府很不穩固,經常處於風雨飄搖之中,而沒有可依靠的軍事力量。

迫於這種形勢,黃埔軍校在一九二四年九月就開始籌組軍隊,先建立兩個教導團,新兵大部分是在蘇、皖、豫一帶招收的,送到上海後租船運到廣東。隨着新兵的陸續運來,黃埔軍校的教官、帶隊幹部以及學生也就陸續調去訓練新兵,擔任軍官。一九二五年初,黃埔軍隊開始第一次東征,還未平定陳炯明部,廣州告急,又回師平定楊、劉。同年十月,又開始第二次東征。宋希濂和陳賡都忙於戰爭,一年之內由副排長、排長而升為連長,彼此不在一個團,沒有見面的機會,又無法通信。一九二六年初,宋希濂剛提升為教導第二團第四連連長,駐在潮州附近的一所小學裏。一天,陳賡忽然出現在面前,宋希濂一把抱住他的肩膀,大聲説:"你這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老弟,想我了吧!"陳賡笑嘻嘻地説,"只要不死,走遍全中國都能見面,更何況小小的廣東!"

他們都喜出望外,敍談了兩個多小時,主要談了兩件事。一件是陳賡帶來了任務,徵求宋希濂的意見,願不願意加入中國共產黨?宋希濂當即答覆:"共產黨中有陳獨秀、瞿秋白這樣的領袖人物,有周恩來這樣的棟樑人才,有你和蔣先雲這樣的佼佼者,我宋希濂何樂而不為!"

陳賡解釋説,共產黨是革命組織,要本着其宗旨和目標而加入,而不單是看這個組織裏有沒有自己所佩服的人。宋希濂沒有顧得上爭執,表示同意,就這樣由陳賡介紹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第二件事是宋希濂提出的,他想詳細瞭解陳賡是怎麼救蔣介石的。在這之前,這件事就廣泛傳開了。陳賡很不樂意談這些事,但由於是同鄉、知交,推辭不了,只得如實敍述一番。

事情是這樣的:黃埔軍第二次東征時,蔣介石任東征軍總指兼第一軍軍長,第一、二師打得好,迅速攻克惠州,基本消滅楊坤如部。而陳炯明的林虎部之主力卻集中在華陽,我第三師是剛由粵軍改編成的,政治素質差,沒有實戰經驗,師長譚曙卿又不探虛實,缺乏周密的工作部署,便貿然向華陽進攻。因敵軍數倍於我軍,很快陷入重圍,情況危急。作為東征軍總指揮的蔣介石,得報後立即奔赴華陽方面督戰,要第三師官兵阻擋住敵軍的猛攻,再調兵增援,進行反包圍,轉敗為勝。其時陳賡已調第三師第七團任連長。由於蔣介石早就賞識陳賡,一到第三師駐地調陳賡帶一個連擔任總指揮部的護衞部隊。蔣介石見形勢險惡,便命令陳賡到前沿向譚師長傳達"不準退卻"的命令,要譚槍斃任何一個臨陣脱逃的官兵。但這樣做仍然無濟於事,很快全線崩潰。在緊急關頭,蔣又任命陳賡代理第三師師長,重新組織抵抗,無奈兵敗如山倒,局面已無法挽回。其時槍聲大作,敵軍已逼近總指揮部。等陳賡從前沿返回指揮部時,敵軍已在數百米之外了。蔣介石氣紅了眼睛,大聲叫嚷:"仗打成這樣,我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説着拔出手槍,意圖自殺。陳賡上前抓住蔣介石的胳膊,一面命令副連長帶着僅有的人馬佔領陣地阻擋敵人追擊,一面親自背起蔣介石向河邊撤退,並找到一條民船立刻渡河。總指揮部除隨身文件包外,全部行裝包括蔣介石的坐轎在內,統統丟棄。過河清點人數,不足二十人。由於天色漸暗,護衞連還在河那邊抵抗,河面上又沒有第二條船,蔣介石才鬆了一口氣,立即寫手令,對陳賡説:"我蔣某氣數未盡,今日得救,你陳賡立了大功,我蔣某終生難忘!現在我命令你連夜把這個命令送給何應欽,讓他火速調兵增援!"

陳賡向蔣介石行了軍禮,帶了兩名士兵立即出發,經過許多艱難險阻,於第二天中午找到第一軍第一師,向何應欽、周恩來彙報後,何應欽立即派了一個團火速接回蔣介石,並支援第三師收集殘部,重新整編。

平定叛軍陳炯明部之後,宋希濂,陳賡都先後返回廣州。一個星期天的上午,陳賡約宋希濂進城,説要帶他面見一位要人。他幾次盤問這要人是誰,陳賡笑而不答。

他們來到大興公司附近的一幢房子的二樓,推開一間屋子的房門,宋希濂看見在屋裏伏案寫字的主人,正是周恩來主任,這時,他很自然地併攏腳跟,挺直身子,行了個軍禮,脱口而出:

"報告周主任!'

周恩來馬上起身,跟他們一一握手,請他們坐下。房間裏的擺設,簡陋得使宋希濂吃驚。他在廣州曾有機會去過幾位師、團長的住處,沒有一家像眼前這樣:一張支着蚊帳的木板雙人牀,一張舊辦公桌,幾把木頭椅子。宋希濂的目光掃過屋裏的陳設,又落到周恩來身上。他濃眉大眼,英俊的臉龐露着笑容,正要開口,宋希濂又站了起來,再一次敬禮。説道:"報告周主任!我叫宋希濂,是教導二團第四連連長。陳賡約我進城面見要人,但他沒有告訴我見誰……"

"哈哈,陳賡又賣關子了。坐下,坐着説。"周恩來主任擺着雙手,"你不必報告了,你的情況陳賡早就同我講過。你已經加入共產黨,這很好嘛。你們既是我的學生和部下,又是我的同志,不必拘束,隨便談談。"

宋希濂的心情很快平靜下來,但一時不知從哪兒談起。他瞧見陳賡從辦公桌左側的抽屜裏取出茶葉盒,給周主任、宋希濂和也自己各泡了一杯茶。宋希濂心想,這老兄竟像在自己家裏一樣,肯定來過多次了。

"你的連隊情況怎樣?有幾個共產黨員?"周主任問。"有三個共產黨員。目前部隊士氣很高。"宋希濂回答。"士兵裏有黨員嗎?""可能沒有。我在的那個團,黨員開會,都是軍官。"在宋希濂彙報連隊基本情況之後,周恩來説:"革命軍隊最大的特點,是每個革命軍人都應具備清醒的政治頭腦。連隊是軍隊的基礎,連長是全連的表率。你們的一言一行,都務必以身作則。"

周主任又詢問他們對大局的看法。宋希濂已不再拘束,便打開了話匣子: "黃埔軍東征的勝利,為廣州革命基地打下堅實基礎,黃埔軍也因此聞名全國,威震海內。眼下部隊官兵鬥志旺盛,工農大眾熱火朝天。看來國民革命的道路已經打通,革命勝利之日已為時不遠。"

周主任又問陳賡:"你對大局的看法怎樣?與宋希濂一致嗎?"陳賡略為沉思,説:"當前革命形勢發展很快,前景頗為樂觀,這是事實。但説到整個國民革命,還剛邁開第一步,而且今後的革命道路也難説一定是一帆風順。"

周恩來接過話頭,很滿意地説:"你們在部隊基層工作,關心大局、胸懷大局是非常重要的。要立足自身的職責,眼觀大局的發展。要多學習,多研究,多討論,多從難處着想,使自己處於主動的地位。搞革命工作,掌握主動權是十分重要的一點……"

從周恩來主任處出來,宋希濂責問陳賡:"老兄,為什麼你事先不告訴我要見周主任,弄得我毫無準備?""老弟,這意外的見面,不是印象更深刻一些嗎?"陳賡笑着説。

陳賡的話是對的。幾十年以後。宋希濂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同周恩來同志面談的情景和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