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3月,也就是張國燾以中央全權代表身份來到鄂豫皖蘇區整整一年後,該蘇區面臨的局面變得空前嚴重起來。這一方面是張國燾於1931年9月至10月發起的白雀園運動,殘害了大批紅軍骨幹,高級指揮員幾乎換了一茬,部隊戰鬥力受到嚴重削弱。另一方面,國民黨軍集中了15個師的兵力,正準備對鄂豫皖蘇區發起第三次“圍剿”。
當時,敵軍在皖西的兵力部署是:嶽盛瑄第46師(轄第136、137、138旅)和第55師的第163旅,以及警備第1、第2旅共12個團的兵力,從六安至霍山,沿潩河東岸,以蘇家埠為樞紐,構成多點的一線防禦,企圖阻止紅四方面軍向東發展。其中,第46師師部率1個旅另2個團駐紮六安,第137旅旅部率1個團駐馬家庵,警備第2旅1個團駐韓擺渡,第138旅和第136旅旅部1個團駐蘇家埠,第136旅的另1個團駐青山店,警備第1旅駐霍山。此外,尚有第55師的2個旅和第57、第7師等佈防於合肥、潛山、蚌埠等地。
根據上述情況,時任紅四方面軍總指揮的徐向前,主張進攻皖西之敵。而已經成為鄂豫皖蘇區“太上皇”的張國燾,卻認為皖西敵軍眾多,不同意徐向前的主張。徐向前據理力爭:儘管皖西及其外圍有敵重兵駐守,但畢竟還是處於防守和孤立狀態。特別是鄂東和豫南之敵此前受我沉重打擊後,已不敢再輕舉妄動。紅四方面軍應乘此機會向皖西之敵實施進攻。
白雀園運動剛過去不久,敢公開和張國燾意見相左,而且還堅持己見,據理力爭,是需要非凡勇氣。何況就在白雀園運動期間,張國燾就已經動過殺徐向前的念頭。最後雖然因故作罷,但是徐向前的妻子程訓宣,以及程訓宣在紅4軍軍部當警衞員的親弟弟,都遭到了張國燾的毒手。
但是,徐向前本着對紅軍高度負責的態度,冒着隨時會被打成“反革命”、隨時會被保衞局逮捕的風險,和張國燾這位一把手苦口婆心地講道理:敵軍在皖西的防禦部署縱深短淺,雖有合肥等地幾萬兵力作機動,但是他們距蘇家埠較遠,一旦紅軍渡過潩河,就能很快向敵縱深發展,實施對敵軍據點的包圍。我軍如包圍敵任何一個據點,其他據點的敵軍必然來援,合肥等地的敵軍也可能遠道來援。這就為紅軍在運動中大量殲敵創造了機會。
徐向前耐心地與固執的張國燾理論,其他高級指揮員雖不敢像徐向前那般“大膽”,但都打心眼裏認同他的分析和主張。因此當張國燾裝模作樣地“發揚民主”,徵詢大家意見時,雖然大家都把話説得儘可能婉轉,但卻無一人支持張國燾的主張。張國燾眼見如此,遂悻悻地不再堅持己見,但卻甩下一句話:行,按你徐向前的意見辦。但如果你這仗打砸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一心為公的徐向前無心理會這種公開的威脅,他於3月18日令紅12師在商城和潢川地區箝制鄂東南敵軍,自己新率紅10師、紅11師從豫南出發,兼程東進至皖西六安獨山附近,與2月份就到達這裏的紅73師會合,準備發起蘇家埠戰役。
戰役準備期間,徐向前親赴一線查看地形。他認為,雖然蘇家埠周圍縱橫幾十裏內都是平原丘陵地帶,紅軍東渡潩河進入敵佔區後,就將處於背水作戰的不利態勢。但從大的方面來説,紅軍又是背靠蘇區作戰,在不利中也有相對有利因素。據此,徐向前在六安獨山鎮召開了團以上幹部參加的作戰會議,統一了認識,明確了作戰任務。從當面之敵側翼渡過潩河進入白區,爾後採取“圍點打援”的戰法,集中優勢兵力,力求在運動中各個殲敵,奪取蘇家埠戰役的全勝。
3月21日晚,徐向前指揮紅四方面軍主力,以秘密和突然的動作,由兩河口迅速渡過潩河。3月22日,根據原定的作戰部署,以紅軍一部將敵6000餘人分別包圍在青山店、蘇家埠等地,紅軍主力則隱蔽集結待機,打增援之敵。鑑於青山店、蘇家埠等地寨高壕深,強攻不易,徐向前決定在圍困殲敵的同時,吸引六安、霍山之敵來援,並將其殲滅在運動之中。
據此,他以紅10師2個團圍困蘇家埠,紅73師和霍山獨立團圍困青山店並打擊霍山來援之敵,紅11師1個團和六安獨立團圍困韓擺渡。紅11師主力配置於六安西南的平頭崗、樊通橋一線,佔領有利地形,準備打擊六安來援之敵,紅10師29團為總預備隊。此外,徐向前還命令六安和霍山縣的赤衞軍、游擊隊在接近敵人的地區,廣泛開展遊擊活動,偵察情況,迷惑敵人。
根據徐向前的部署,擔負圍困任務的部隊,在皖西人民羣眾的大力支援下,不分晝夜地幫紅軍搶修工事。短短几天光景,環繞敵據點、密如蛛網的塹壕、交通壕都構築成形了。紅軍依託工事,對困守據點之敵實施火力封鎖。
國民黨安徽省主席陳調元見勢不妙,果然如徐向前所料,於3月31日令46師師長嶽盛瑄率第163旅及警備第2旅和第137旅各1個團,在飛機掩護下由六安出援。敵先後突破紅11師馬家庵、平頭崗陣地,其先頭2個團進至蘇家埠北面之桂家老墳一帶。徐向前遂運用總預備隊紅29團由東向西,紅11師由西向東,對這股敵軍實施向心突擊。乾脆利落地殲敵1個團,俘敵團長陳培根。敵軍另1個先頭團害怕被殲,竄入韓擺渡,同原駐守在該地的敵274團一併陷入包圍。
嶽盛瑄見先頭部隊失利,慌忙率第163旅逃回六安。南面霍山出援的敵警備第1旅,也被紅73師擊潰。與此同時,蘇家埠守敵企圖乘機突圍,但未能得逞。青山店守敵突圍途中被紅軍全殲。
六安和霍山出援之敵遭到痛擊,不敢再增援。徐向前遂以紅10師和紅11師各一部,分別加強對蘇家埠和韓擺渡守敵的圍困,並以地方武裝監視六安、霍山之敵。與此同時,他集結紅10師、紅11師主力和紅73師,抓緊時間進行戰場休整,準備迎擊合肥來援之敵。
不出徐向前所料,蔣介石於4月下旬,任命厲式鼎為皖西“剿共”總指揮,接着第7師5個團,第55師4個團,第57師2個團,以及由潢川調來的第12師2個團和警備第1旅等,共約15個團、2萬餘人馬,分兩路從合肥大舉出援,妄圖解蘇家埠和韓擺渡守軍之圍。
徐向前判斷:援敵雖多,但是道遠師疲,建制雜亂。除第7師外,都曾受過紅軍沉重打擊,士氣低落。紅軍以逸待勞,士氣旺盛,有一舉擊破敵援軍的可能。於是,他以紅73師全部於樊通橋地區構築陣地,擔任正面阻擊。將紅10師、紅11師主力分別部署在兩翼,伺機迂迴包抄。又以紅218團1個營和六安獨立團進至陡拔河以東,佯作抵抗,誘敵深入。
5月1日,紅218團1個營與援敵接觸,邊打邊撤。敵先頭第7師第19旅拼命尾追,於2日拂曉渡過陡拔河。過去未曾與紅軍交鋒的這支敵軍氣焰囂張,一頭撞進了紅軍設伏地區。徐向前令紅73師從正面首先猛烈開火,該敵遭突然襲擊,士氣頓挫,處於孤軍深入和背水作戰的不利境地,遂倉皇后撤。這時,敵後續部隊不明情況,仍然向西疾進,頓時前退後進,擁擠在沿河兩岸。
徐向前令紅73師奮勇出擊,敵中彈落水者不計其數。尚未渡河之敵見先頭部隊失利,慌忙搶佔老牛口、婆山嶺高地,妄圖穩住陣腳。徐向前見狀,立即命紅10師、紅11師主力分別由戚家橋等地向敵左側後包抄,以及由七里井等地向敵右側迂迴,結果一舉攻下老牛口、婆山嶺,切斷了敵軍退路。紅73師則從正面一舉突入敵縱深,將敵指揮部摧毀,活捉了敵總指揮厲式鼎。
至此,援敵全部被紅軍包圍在陡拔河兩岸。紅軍主力和獨立團、赤衞軍及參戰羣眾,從四面八方對敵實施分割圍殲。經一天激戰,萬餘敵軍除少數漏網外,全部被殲。
蘇家埠、韓擺渡兩地被圍之敵,在外援無望,內無糧草的情況下,已無力再戰。徐向前遂令紅軍對敵發起強大的政治攻勢,併發出促敵投降的最後測驗。兩處守敵遂於5月8日向紅軍繳械投降。至此,歷時48天的蘇家埠戰役勝利結束。紅四方面軍共殲敵3萬餘人。其中,俘敵總指揮厲式鼎、代理師長梁鴻恩和5個旅長、11個團以下官兵2萬餘人,繳獲步槍12000餘支,機槍171挺,火炮43門,電台4部,擊落飛機1架。
如此豐碩的戰果,堪稱“紅軍史上有數的大捷”。可是一心只想打勝仗的徐帥卻沒有想一想,幸虧打贏了,如果打了敗仗,張國燾肯定會以此為藉口對他下毒手。有的人不懂明哲保身,但歷史需要的就是這些人。
很多人都有一個疑問,張國燾在紅四方面軍殺了那麼多高級將領,為什麼偏偏不殺徐向前?這次空前的勝利就是答案,不是張國燾不想殺。張國燾確實有嚴重問題,但也的確是個人才。張國燾開始的時候排斥異己,確實想殺徐向前。但是他自己在軍事上不行,需要有人能幫他指揮打仗。這次勝利讓張國燾充分了解了徐向前的能力。而性格忠厚、為人本分、易於相處,卻又軍事天賦出眾的徐向前正是最合適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