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使人遺藥,使自殺”。
“秦王后悔之,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史記》只用了兩句話就把韓非的死歸咎於李斯,歷來都認為李斯是嫉妒韓非的才華,害怕自己失去秦王的“獨愛”,而想盡辦法殺害韓非。
真的是這樣嗎?
韓非與李斯師從於荀子,韓非拜師晚於李斯,算是師弟。在七國縱橫的時代裏,以口舌稱道,然而韓非有口吃,嘴不行,但是十分善於著述。
在韓非沒來之前,李斯是荀子最得意的弟子,而韓非來了之後,其才華使“斯自以為不如”
這時候的李斯,或許會嫉妒韓非的才華,但更多應該是尊重和崇敬,特別是他們倆師從儒家的荀子,卻對法家都十分青睞,相當談得來,兩人志同道合,可謂是惺惺相惜。
公元前247年,李斯離開了荀子向着自己的理想邁進,韓非回到韓國依然不受重用,只能靠寫書來抒發自己的憤懣之情。
而李斯此時已經在秦國嶄露頭角,一步一步走向高位。“逐客”事件後,李斯得到秦王重用,而他也知道韓非的鬱郁不得志,希望他能來秦國為秦王效力。
為了讓秦王知曉韓非,李斯想盡辦法讓韓非的著作流入秦國。
公元前234年,韓非《孤憤》《五蠹》傳入秦國。此時,秦國剛剛經歷了嫪毐之亂,正值秦王結束政治危機而痛定思痛之時,讀到韓非的著作,秦王覺得,自己想説去沒能説出來的,竟然在韓非書中説得字字直扣心扉。
秦王感慨:”
寡人得見此人與之遊,死不恨矣
。”
李斯則在旁邊適時説道:“
此韓非之所著書也。
”
公元前233年,秦王用李斯“先取韓以恐他國之計”攻打韓國,韓國恐慌,讓給韓非出使秦國以自保。
秦王很喜歡韓非,對韓非報以很大的期望,但韓非的口吃,卻讓秦王對其第一印象就下降了。
此時韓非已經60多歲,秦王雖然喜歡他,尊重他,但並不信任他,更談不上重用他。
然而韓非向秦王上《存韓》,意圖存韓以弱秦,被李斯的《議“存韓”》駁回。
之後他又在秦王面前指責姚賈“以王之權,國之寶,外自交於諸侯”,意圖離間秦國君臣關係。
姚賈出使外國,是為了拆散六國合縱,遠交近攻的策略,是為了秦統一大計作準備。
韓非的言論一而再再而三挑戰秦王的耐心,這才是韓非的取死之道。
李斯並沒有預料到這種情況。
當時的秦國,嫪毐之亂的風波剛平,牽連到呂不韋免相,曾經身為呂不韋舍人的李斯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處處小心謹慎,揣摩秦王的意圖。
李斯知道秦王對韓非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當韓非被打入雲陽獄後,李斯希望韓非以其文章打動秦王,能夠再次為秦國效力。
獄中的韓非自陳“
願見大王言所以破天下旨從
”,使秦“
以成霸王之名,朝四鄰諸侯之道
”。
然而,韓非的陳述缺乏説服力,秦王想要的不是霸主,而是天下。
韓非沒有把握住李斯給他的最後一棵救命稻草,秦王已經不再需要他,李斯知道,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給韓非留個體面,一個全屍。
至於後來,“秦王悔之”,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的事情了。
也許是李斯的努力,也許是秦始皇再看韓非的著作後因為惜才而良心發現吧。
韓非不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他相比李斯,政治嗅覺相去甚遠。他的一生有着豐厚理論基礎,卻從未有過執政或參政經驗,他活在他的思想裏面,空泛而不具備靈活性。
他很有才華,在李斯之上,但就其政治表現來看,根本也不足夠成對李斯地位的威脅,倘若李斯真的妒忌他,何必要千方百計引薦他來秦國。而倘若他在政治上真比李斯優秀,秦王又為何最終要下決定除掉他呢?
秦王可不是一個不能容人的,只要不是背叛他的,與他政見南轅北轍的人,都能得到相當好的待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