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用政變奪權,伊尹犯上作亂,《竹書紀年》的歷史為何如此顛覆

西晉武帝年間,有個名字叫作不準的盜墓賊,在汲郡搞了一筆大生意。他盜掘了一座戰國時期的陵墓,其主人乃是魏襄王,戰國時期魏國的第四任國君,信陵君魏無忌的爺爺。所以不準盜的乃是一座諸侯王陵,而且是戰國時期雄踞一方的魏國王陵,比起後世的王侯含金量可以高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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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陵被盜後過了幾天,官府才得到消息,匆匆派人趕到。然而,此時不準已經將墓室盜掘一空,留下一片狼藉。當地官府一邊派人通緝捉拿盜墓賊不準,一邊收拾王陵現場,對其進行保護性發掘,畢竟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沒想到,還真有意外收穫。當時官府在整理被盜墓地現場的時候,在墓室裏面發現了許多被燒過的竹簡殘片,上面都刻有文字,且皆為古文。這可不得了,對於盜墓賊來説,他們更為看重墓中的陪葬財物。而對於專業的史官來説,裏面帶有文字記錄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當地官員也意識到,這些竹簡應該是有價值的歷史文獻,於是將情況上報給了朝廷。當時的晉武帝對此非常重視,立即組織人手清理發掘墓中竹簡,並且派出了一個非常專業且權威的考古團隊,參與竹簡的整理以及釋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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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團隊的負責人是荀勖與和嶠,二人在當時分任中書監和中書令,相當於皇帝的秘書,掌管宮內的圖書機要。而團隊成員們則就更厲害了,文壇名宿束皙、史圈大佬傅瓚、書法名家衞恆……幾乎是彙集當了相關圈子裏面的高手大家。
而經過他們的整理和解讀,最後確定這批竹簡應該是一部官方史書,或者説歷史資料。由戰國時期魏國史官整理或編撰,記錄了大量的先秦歷史。當時傅瓚他們將這批史料,以當時的文字考訂釋意,按年編次,最後得到了編年體史書《竹書紀年》,由於竹簡出土於汲郡古墓,所以也稱《汲冢紀年》。
昔日秦國統一天下,秦始皇收六國編史於秦王宮,後遭項羽一把火給燒掉了。當然,也有説法稱,當初秦始皇收書之後,便發佈《焚書令》,全數燒之。不過,在這裏我們沒有必要討論是誰燒的,因為結果都一樣。那就是秦朝滅亡後,幾乎沒有先秦史籍傳世了,而《竹書紀年》的出現則是彌補了這一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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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魏襄王時代的史書,其成書時間比司馬遷著的《史記》還要早二百多年。在這段時間裏,各國湮滅,大火肆虐,先秦史料遺失殆盡。很顯然,司馬遷的史料來源,無論可信度還是豐富程度,都不如《竹書紀年》。
所以,《竹書紀年》應該是有着很高的歷史研究價值的,尤其是在先秦歷史這一塊,堪稱權威。然而,令人沒有想到的是,這部書卻被史學界批為異端,為歷史主流所不容,甚至於一度被禁。
究其原因,乃是《竹書紀年》所載的內容過於顛覆,其在許多歷史事件和人物的描述上,都和以《史記》為代表的主流史書大相徑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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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史記》中的堯舜禪讓,在《竹書紀年》裏面卻成了政變篡位:舜囚堯於平陽,取之帝位。舜放堯於平陽。舜囚堯,復偃塞丹朱(堯的兒子),使不與父相見也。
其大致意思就是,舜把堯囚禁起來,然而搶了他的位置。後來又流放了堯,還不讓堯的兒子朱丹去見他。同樣,後面的舜禪讓給禹,也是一場政變。當初舜奪取政權之後,開始剷除異己,禹的父親鯀與其他幾位堯時代的老人,慘遭殺害,還被安上了“四凶”的名頭。禹為父報仇,據夏地抗擊舜,最終將其擊敗,並將其流放蒼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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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史記》中為臣之典範的古代先賢伊尹,其輔佐太甲治國,用心良苦。商王太甲本是暴君,伊尹將其流放,令其改過自新。七年後,太甲勞改完畢,伊尹還政於太甲,繼續為其效力。在《竹書紀年》中,伊尹卻成了一位篡位權臣,他流放商王太甲自立,後來被太甲所殺。“仲壬崩,伊尹乃放太甲於桐,而自立也。伊尹即位於太甲七年,太甲潛出自桐,殺伊尹。”
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少,幾乎是將後世人印象中的古代先賢們給來了一次大換臉,而我們所津津樂道的道德典範,也都成了一個個陰謀故事。滿篇的“囚”與“殺”,將那些人們稱頌讚揚的道德典範,變成了一個個自私自利的現實爭鬥,為後人展現了一個充滿了血腥和陰謀的上古時代。這不僅僅是對在顛覆主流的歷史認知,更是在否定現行的道德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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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所代表的主流觀點,乃是宣揚先賢們的道德禮制。而《竹書紀年》所表現出來的觀點,則是在毫無保留的表現權謀慾望。這並不符合儒家思想,自然會遭到作為主流的儒家歷史學派的否定。
不過話説回來,雖説《竹書紀年》的內容有些顛覆三觀,但從人性、邏輯的角度來講,卻又合情合理。以堯舜禹禪讓為例,在那個文明初建的上古時代,人們缺乏生產物資、沒有道德約束。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才應該是主旋律。然而在《史記》中,他們智慧、儒雅、高尚,道德水平遠勝於後人,這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難道人類的發展倒退了,從文明走向了野蠻,由儒雅走向了血腥?
當然了,僅僅以所謂人性邏輯,不足以證明《竹書紀年》不是“偽史”,更不足以推翻《史記》的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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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竹書紀年》本身就存在一個真實性的問題,其在出土之後,有過數次的遺失、編撰,再加上主流史學派的排擠,不為人所知。我們現在看到的版本已經不是衞恆他們考證整理的原始初稿,而是多方整理後修訂版本,裏面到底有着原本《竹書紀年》的幾分內容,不得而知。
此外,《竹書紀年》的立意動機也值得懷疑,因為其出自戰國時期的魏國。魏國得立,本身就是依靠以下犯上,所謂三家分晉,其實就是晉國的趙魏韓三卿瓜分了自家主上的地盤。按照傳統禮制,這樣的做法是不對的,簡而言之就是得國不正。從這個角度來看,《竹書紀年》的反烏托邦,很可能就是魏國史官為了宣揚篡位犯上的合法性。
當然了,對於《竹書紀年》,我們甚至可以將其認為是法家史學派的代表作。咱們都知道,春秋戰國,百家爭鳴,各派都在為自己的思想學説尋找依據。法家宣揚“人臣太貴,必易主位”,認為君主必須加強集權,否則即使再賢能,也會有被推翻的危險。這正好與《竹書紀年》的一些記載不謀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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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像《竹書紀年》裏面的內容,在戰國時期的法家學派裏面,是有着較大市場的。比如《韓非子·説疑》就曾記載。《韓非子·説疑》:“舜逼堯,禹逼舜,湯放桀,武王伐紂;此四王者,人臣弒其君者也。”
三晉本為法家起源之地,那麼《竹書紀年》作者傾向篡奪也不足為怪了。所以,我們也有理由懷疑,《竹書紀年》所記載的歷史,乃是為了宣揚法家學説而存在。如此一來,想要用《竹書紀年》去推翻《史記》,就有些站不住腳了。畢竟戰國時期百家爭鳴,你信法家的學説,憑什麼不信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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説到這裏,倒是讓我想起了一句話: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在沒有確定證據之前,孰是孰非,只能見仁見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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