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2020年5月開始,上汽大眾作為國內老牌的合資企業,卻開始了最為激進的工資降薪改革方案,包括取消雙薪半年獎,取消交通補貼。
事情已經過去,但記住過去是希望企業經營者和員工都能以史為鑑。
以下正文:
要記住:質量從來不是上汽大眾的生命,員工更遠遠不是上汽大眾的財富,所以才會有帕薩特碰撞試驗結果,和劫貧濟富的降薪方案。
先總結本次上汽大眾基層降薪的結果:
- 基層員工無一例外收入下降,降幅從10%到25%不等,全程無溝通,不設討論;
- 中低層管理者收入普遍持平或微調,部分資歷老的基層管理者甚至漲薪,這批人對調薪方案得到了比較提前和準確的通知,也是公司維穩的主力軍
- 高層管理者信息不明,但即使不考慮存在已久的灰色收入,光明收入也應該是普遍上漲
再然後才是本文想説的,當大家都在關注薪酬下降的時候,其實這一波對上汽大眾的歷史意義遠不止降薪這麼簡單,至少有3點,後面展開詳細説:
- 業績壓力轉移到且僅轉移到一線
- 管理層實現更加穩固的利益分配
- 上汽大眾徹底從技術、銷售部門主導,轉向人事部門主導
2020對上汽大眾不幸的一年,因為眾所周知的上汽大眾帕薩特25%偏置碰撞試驗一事,這家合資德系的遮羞布被一把扯開,斷裂的A柱和飛奔的安全氣囊都在狠狠打着公司臉面,從2019年一直抽到了2020年,詳細不展開,大家可以上搜索相關評論,比如《這1%的概率意味着近乎100%的死亡》
不想看的我也總結一句給您聽,把帕薩特比作病人,上汽大眾的意思是,雖然我這個病人已經肺癌晚期無可救藥了,但是肺癌只是眾多疾病中的一個,大概只有1%,醫生的診斷很不客觀,其他比如頭髮濃密、手指纖長等優點都被刻意忽略了,實際上帕薩特很健康,大家坐帕薩特,只有1%的事故會100%死亡。
100%死亡的模擬現場
但同時,2020年又是對上汽大眾何其“充滿機會”的一年——因為疫情來了。
(疫情是全人類的災難,此處沒有任何褻瀆生命的意思)
原本被帕薩特影響的品牌形象,因為疫情對汽車市場的影響,卻幾乎看不見了,這就好像雖然被扒了底褲,但突然全世界發大水了,結果大家都在游泳,看不出誰在裸泳了。
在疫情面前,所有企業都在拼着命地想辦法活下去,有的企業抓緊推出了具備空氣淨化能力的產品,有的企業開始轉型賣賣口罩賺賺口碑,更多企業想盡辦法節約成本,保留現金。
上汽大眾則太聰明瞭,上汽大眾多年來飽受工資的困擾——基層員工不夠便宜,而管理層卻無法穩定獲得高收入,這一次終於抓到了完美的機會,一場工資改革就此展開,直到2020年5月份,實現了我們剛才提到的改革結果,這次改革中,有幾個亮點尤其凸顯了管理層,或者説是人事部(這個最後説)的卓越管理能力:
- K3(基層經理)工資穩定或上漲:K3經理是基層員工的直接管理者,保證他們的收入穩定,一方面利於對基層員工的控制(要是K3們一起鬧事可怎麼搞),另一方面一個K3往往對應5個以上的基層員工,相當於用很小的成本換取了很高的維穩效果
- 疫情期間確保不會出現批量離職:由於疫情的原因,再加上汽車市場本身處於下滑週期,這一波薪資調整雖然會引起大量的基層員工不滿,卻由於外部工作機會的不足,很難引起大面積離職,再加上K3經理的安撫,實際上可以保證員工穩定
- 全程零溝通:不知道是不是吸取了經驗,和上汽集團其他公司不同,上汽大眾對於本次調薪,和基層員工的溝通為零,也就是説,在五月份拿到工資的前一秒,每個基層員工(除了和K3關係好的)都對本次調整毫不知情,真可謂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當然多年後人事部門回顧這次調薪的時候,如果被問起大家是否有反對意見,也是非常容易回答的一個問題了。
當時的管理層(瞎説)
但無論本次調薪做得多難看,上汽大眾都成功將業績壓力轉移給了一線員工,可以説,帕薩特甚至疫情造成的負面影響,一定程度被最基層的員工眾籌買單了
如果説對一線員工的剝削體現了上汽大眾本次快準狠的一面,那麼對管理層的恩惠就更體現了這個老牌企業的“智慧”
這裏就必須提及上汽大眾的薪資結構,上汽大眾的薪資核心由3個部分組成:
- 基本工資:相對較低
- 雙薪(一次性激勵):相當於基本工資的70%-80%,每年大約有6個月會有雙薪,這也是雖然不會寫進合同(聰明啊我的HR),但是卻會在各種宣講會、論壇等地方宣傳的收入,有了這筆收入之後,上汽大眾的員工才棲身白領階層
- 半年獎和年終獎:沒有亮點,表現平平,一般主要看是不是業績表現特別好,或者和領導關係特別好
而本次調薪的邏輯是,取消雙薪,適當增加基本工資,整體實現降本。但在這個過程中,雖然大家都取消了雙薪,但基層員工沒有想到的是,公司居然會有這種操作:
經理們增加的基本工資,不比被取消的雙薪少!?
基層員工
而且考慮到,雙薪實際上是可以因為整體業績不良而下降的(2019年就發了4次而不是6次),經過這一波操作,上汽大眾K3經理及以上管理層的實際收入反而是……上升且穩定了。這就是為什麼K3經理都在拼命維穩,這對於基層員工是降薪,對於管理者來説簡直是過年啊。
上汽大眾通過這一次調整,成功將管理層的利益進行了鎖定,當然客觀地説,這對於基層員工努力獲得晉升的激勵是有正向作用的,在晉升機制透明且公平(never,舉個栗子,大家看看製造部部長助理的位置,已經多少次淪為低學歷低能力關係户的快速晉升踏板了)的前提下,實際上對所有人仍然是公平的。
首先我想説,講這點……我很慌,上汽大眾這樣的企業,最高層管理者誰不是資源雄厚,這部分我只能意思意思,你們也就品一品
上汽大眾在幾年前還是由4個管理條線相互協調製約的,分別是:
- M線:包含行政管理類和人事等,中國人把持
- C線:主要包含採購、財務等與資金密切相關的部門,德國人把持
- T線:主要是生產製造、技術設計等,硬核科技,德國人把持
- S線:主要是銷售,中國人把持
這個設計也算是中規中矩,2德2中相互制約,每個條線重要程度也都不相上下,在這個框架下上汽大眾持續了多年的高收入和穩定狀態
後來大約在3-5年前吧,上汽大眾做了一個外界看來很迷的組織架構調整,在現有框架中,硬生生插入了一個H條線,就是我們在本次調薪中表現卓越的HR,當然為了保證中德的人員均衡,T條線也被分拆成了製造和研發,對於這個操作,德國人表示:
德國管理層
德國人無所謂,因為德國人認為採購、財務、製造和研發這些最關鍵的還在我們手裏,企業就穩如泰山,其他調整都是中國國情,我們不懂,也不多問。
H條線成立之後,大刀闊斧做了很多調整,這邊作者略去幾本書,總而言之,大家對HR的態度逐漸轉變,變了多少,大概就是鄰居變成親爹的那種感覺吧。
最後大家終於迎來了本次薪酬調整,經此一役,上汽大眾的H條線徹底解決了困擾公司多年的薪酬制度問題,也從根本上拉攏了所有部門的管理人員,向上改革有功,向下民心所向(此處民指的是基層管理者,基層員工連“民”都不是),試問誰與爭鋒?
寫在最後:
其實遇到公司業績下滑,無論原因如何,實行降本舉措本無可厚非,上汽大眾本來有更多降本的機會可以看,比如:
- 價格貴到喬布斯氣活過來,性能差到喬布斯又氣死過去的辦公設備、耗材等
- 起步百萬(每人,每年)的德國經理生活費(這裏特別介紹一下,這筆費用不是工資,僅僅是生活費,比如一個月,對,一個月,5-10萬的房租,配豪車的租金,以及經理從德國來的小孩去上上海雙語貴族學校的高昂學費,而且這個費用是所有德國經理都有,不分級別)
- 冗餘的管理部門設置,上汽大眾為了創造更多經理崗位,已經經過了超過10年的組織架構擴張,許多管理者就帶着2-3名員工
- 莫名其妙的外包工作,比如明明生產線員工由於市場行情不好,出勤已經受到影響,卻依然有大量的基礎工作外包給第三方公司完成,而第三方公司又不便宜,往往價格高過自制,領導又不傻,為什麼硬要花大價錢把工作外包出去呢?難道(此處被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