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時各國之間互相猜忌,各國為了預防鄰國間瞬時反目變生肘腋,往往會互相押人,來對雙方關係來加以約束,就像燕太子丹曾質秦國、秦昭襄王嬴稷在燕國為質、秦莊襄王嬴異人都曾在趙國當人質一樣。
《羋月傳》中描述的為質生活
三人成虎
魏國也與趙國玩起國家之間的平衡交易,派出魏太子前往趙國邯鄲鄭重承諾“鞏固兩國邦誼”並由大臣龐恭隨行。龐恭深知魏王沒什麼主見耳根子軟,生怕與太子去趙國為質期間被政敵離間君臣關係,所以趁着與魏王見面的場合先打一劑預防針,説了一則故事:
龐恭與太子質於邯鄲,謂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
王曰:“否.”“
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
王曰:“寡人疑之矣.”
“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
王曰:“寡人信之矣.”
龐恭曰:“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鄲去大梁也遠於市,而議臣者過於三人矣.願王察之矣.”
王曰:“寡人自為知.”於是辭行,而讒言先至.後太子罷質,果不得見。——《戰國策》之《龐恭與太子質於邯鄲》
白話譯文:
龐恭奉命隨魏太子到邯鄲去做人質,龐恭對魏王説:“現在,如果有一個人説街市上有老虎,大王您相信嗎?”
魏王説:“不相信.”
龐恭再問:“如果是兩個人説呢?”
魏王説:“那我就要疑惑了.”
龐恭又説:“如果增加到三個人呢,大王相信嗎?”
魏王説:“那我肯定相信了.”
龐恭説:“街市上不會有老虎那是很清楚的,但是三個人説有老虎,就像真有老虎了。如今邯鄲離大梁,比我們到街市遠得多,而毀謗我的人可不只三個。希望您能明察秋毫。”
魏王説:“我知道該怎麼辦。”於是龐恭告辭而去。沒過多久,政敵毀謗龐恭的話很快傳到魏王那裏。
然而,龐恭説的這麼白了,比方打的這麼好也是枉然;後來龐恭與太子結束了人質的生活,回到魏國,求見魏王而不可得。
曾參殺人
孔子的弟子曾參是出了名的孝子,名列二十四孝之一,人格、品行舉世皆知 。曾參,字子輿既是孔子的學生又是孟子的師公,號稱“宗聖” ,但即使是這樣的曾參仍不敵人言可畏。
故事還是發生在 《 戰國策 》 裏甘茂以楚國人的身份將領羣國軍隊出征前,對着秦王説故事:
昔者曾子處費,費人有與曾子同名族者而殺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參殺人。”昔者曾子處費,費人有與曾子同名族者而殺人。人告曾子母曰:“曾參殺人。” 曾子母曰:“吾子不殺人。”織自若。 有頃焉,人又曰:“曾參殺人。”其母自若也。 頃之,一人又告曰:“曾參殺人。”其母懼,投杼逾牆而走。
這是甘茂説給秦武王聽的故事,也是打預防針的高招,搬出曾子這塊人格高尚上母慈子孝的招牌;果然有效地説服秦武王,君臣領着大軍到了邊境上雙方也定了“息壤之約”以示不忘君臣互信。
後來果不出甘茂所料又有讒臣出招,秦王信心動搖要召回戰爭中的他,甘茂反問秦王:“息壤之約還有效嗎?”,這才提醒了秦王,甘茂才得以攻下韓國,才得以傳下其孫甘羅(十二歲拜相的甘羅)為秦國再貢獻一筆。
至於;曾子的母親是不是真的爬牆落跑,史無可考,好事者不必多作聯想。
五根香腸
小巖念小學時有個李的同學家境很好,動輒可以買牛肉乾、騎兒童腳踏車,發育早、個子高、長得又肥又壯,真的就像卡通哆啦a夢裏的 “胖虎 ” 。
李同學也跟仗着個子大常常欺負其他小朋友,活脱脱就是“胖虎”的真實版(人也不壞,小時候頑皮)。去年小巖去李同學家聊天時他和他媽媽説了一段陳年往事,其內容與上述兩個故事有異曲同工之趣。
故事是:李媽媽有一天要出門去菜市場,臨行前交代李同學在乖乖在家讀書;不可以打弟弟、妹妹,回來給李同學買香腸。李媽媽交代已畢出得門去……..
李媽媽人還沒到菜市場就遇到氣沖沖的街坊投訴道:“你家孩子跑來我家玩,把我兒子的牙齒都弄斷了!”
李媽媽連賠不是,但心想:“你這嫂子也太大驚小怪,小孩子們一起玩,吵吵鬧鬧是天性,拳腳無眼總不是故意的吧!何況你兒子搞不好還沒換牙,牙齒自己該掉的呢?”
在市場時正找肉販要買香腸又遇到一個女人當着來來往往的街坊説道:“你兒子將張家孩子的牙齒打掉了,你知道了嗎?這事可不好交代。”
李媽媽當眾下不了台,但拗不過眾怒難犯,氣得抓起菜籃子落荒逃出市場。李媽媽好不容易才從眾人交相指責的眼光中脱身,正要回家問清楚給張家人一個交代。
快到家門口時,斜對面院子的女孩曉婷她媽跑過馬路來攔住李媽媽去路,又是一陣數落;什麼家裏的門窗被皮球打爛了、小狗被彈弓修理之類的。這李媽媽瞬時感覺秋天的太陽這般毒辣、一陣頭昏眼花、幾乎高血壓病發,但還是強忍下來聽完鄰居哭訴,可內心怒氣攻心快要撐不下去了。
終於三步並作兩步衝回家門,耳裏聽見老二老三的哭聲,迎面聽見老大李同學跑過來還問道:“媽! 香腸呢?”,當下李媽媽理智全無;修養全部消失,一把狠狠地撈過去:“讓你調皮搗蛋!”,瞬間在李同學胖胖的臉上留下好五條火紅的“香腸”。
結語:上述三則故事,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人言可畏”,可怕到連父母都不相信自己的兒子, ( 雖然最後的李同學是真的調皮搗蛋) ,但是專門用説謊洗腦的人是如何蠱惑眾人的呢?很簡單:連續説謊一百次、一千次就可以有信眾了,謊言也就成了真理。二戰之時的納粹德國不就是這麼幹的嗎?
畢竟這個世界上能自己獨立思考、對自己的判斷有信心的人太少了;畢竟每一組權力核心中嗜血的、嗡嗡叫的蒼蠅太多了。人性本是如此,所以高明如龐恭、甘茂也很難戰勝君主的疑心與佞臣的見縫插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