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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7號凌晨3點46分,在自己研發的產品WePhone推送了一條“公司法人被毒妻翟某害死,WePhone即將停止運營”的消息後,凌晨4點多,37歲的蘇享茂從西二旗的家中跳樓自殺。
前一天,他在自己的社交賬號上寫道:“我是WePhone的開發者,今天我就要走了,App以後無法運營了,抱歉。我從來沒想過我是這樣的結局,我竟然被我極其歹毒的前妻翟某欣給逼死了。”
今年6月6日,他和前妻翟某欣領完結婚證;7月18日,兩人簽訂離婚協議。
翟某欣在北京東五環的獨棟別墅
閃婚
蘇享茂的婚宴原本定在8月24號。日期已經看好了,福建老家的請帖也已經發了出去。
但婚禮變成了葬禮。
蘇享茂去世一天後,親人和朋友在他辦公室整理遺物時,發現一份敍述和前妻從相識到離婚全過程的説明文件。
在這份自述的事件經過裏,蘇享茂詳細回憶了他和翟某欣3月30日相識第一天至8月底幾乎每一天的經歷,被他分為“認識過程,送特斯拉車,北京消費,旅遊計劃,回福建老家,三亞之行,香港之行,在香港的一次吵架,澳門之行,在澳門的一次吵架,結婚,提出離婚,通過離婚協議敲詐”13個部分。
4月30日,蘇享茂曾帶着翟某欣回到福建老家。年紀逐漸增大,蘇享茂面臨父母催婚。“她表現得很乖巧懂事,還會扶着我媽媽走路,我家人對她比較認可,給的紅包總共有7000元。”
蘇享茂的大哥大姐見到翟某欣之後的感覺是:“事情來得太美好,不真實。但是年齡大了也該結婚了。”
在福建待了一個星期之後,兩人前往三亞遊玩。這期間,蘇享茂在朋友圈發過一次旅遊的照片,其中有張翟某欣的背影。
蘇享茂在事件經過裏寫到,在三亞,翟某欣提出在那邊買房。買房時,完全由翟某欣和房屋銷售張巖巖通過微信進行溝通。蘇曾要求加入羣聊,但翟以張巖巖的普通話聽不清楚為由拒絕了。
9月12日,雅居樂銷售張巖巖用吐字清晰的普通話向澎湃新聞回憶説,5月9號,他在售樓中心接待了這對夫妻。事後,一直是翟某欣和他溝通購房事宜,他的確從未和蘇享茂交流過。
三亞之行後,兩人又相繼去了香港,澳門旅遊,購物。按照蘇享茂生前列出的消費目錄,好友王冉算了一下,兩人相處的40多天裏,一共消費1300多萬,“平均一天30多萬。”
蘇享茂在自述中寫道,從澳門回到北京後,翟某欣主動提議領結婚證,兩人商量後決定6月2號領證。領證前一天上午,翟某欣告訴蘇享茂,自己有過一段婚事,並需要到法院拿離婚調解書。
兩人因此發生口角,領證日期改到了6月6號。領結婚證之前,蘇享茂陪同翟某欣到海淀法院領女方之前的離婚調解書,並提出看調解書的要求,翟某欣以隱私為由不讓他看,要看就給她88萬。“我當時特別愚蠢的(地)給了。”他在自述內容中寫到。
但看到調解書上男方姓名並不是之前翟某欣説的那個人後,蘇享茂“心情鬱悶”,他提出當天不適合領證。翟某欣“非常生氣”,並説由於要與蘇享茂結婚,自己户口本狀態不得不顯示離異,暴露了她以前的婚史,而她以原本能請當警察的舅舅抹掉這段紀錄為由,向蘇享茂索要45.8萬(其中銀行匯款40萬,支付寶轉賬5.8萬)。“我當時很糊塗,很愚蠢的(地)都給了。”
蘇享茂在自述中寫到:“雖然領了證,但是以前發生的一系列事件,讓我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跟她相處總有一種不自在和壓抑的感覺。”
他寫道,那段時間,“一方面覺得自己的選擇錯了,另一方面覺得離婚的代價太大了,騎虎難下。”
蘇享茂的好友王冉回憶,這段期間,他多次和蘇享茂相聚。他得知蘇享茂和妻子之間出現了問題,但直到鬧離婚的時候,他才知道蘇享茂“壓抑了很久”。
7月6號,翟某欣以居住在15樓恐高為由,提出讓蘇享茂把自己位於海淀區西二旗的房子賣掉,買一處更大的房子,否則就離婚。
蘇享茂最終同意離婚。之後,翟某欣提出,要求蘇享茂賠償其精神損失費1000萬元,否則將舉報他偷税。
一直到7月18日上午,蘇享茂轉給翟660萬之後,兩人下午一起到朝陽區民政局離婚。
蘇享茂在自述中提到,當時“身心俱疲”,再加上以為自己的税務問題及App灰色運營問題很嚴重,擔心被對方舉報,因此簽下這份“顯失公平”的離婚協議。
“他做App是美國蘋果公司的App,主要把App做了給中東的老外用,用完之後蘋果會在美國扣税,扣完税支付到他的境外賬户。相當於他一箇中國人在國外幫蘋果開發軟件,蘋果給他支付酬勞。”王冉曾告訴過他,只要補税就能解決。“但女方每天威脅他,他最後自己出不來了。”
離婚協議顯示,男方同意將海南的一處房產過户給女方,一次性補償女方現金1000萬元。其中,首期支付660萬元整,已支付完畢。剩餘340萬在離婚後120天內一次性付清,每延期一天,賠償10萬元違約金。
從8月底開始,翟某欣一直髮短信給蘇享茂發微信,催促他還錢。
“我資金鍊已經斷裂,實在很絕望。”9月7日,跳樓自殺前,蘇享茂在社交賬號上寫道。
網傳蘇享茂和翟某欣的離婚協議書。 微博@sukerry 圖
妻子
今年4月,蘇享茂主動告訴王冉,自己認識了一個女孩兒。三人約着週末一塊爬山。
王冉向澎湃新聞回憶,第一次見到翟某欣是在爬山的時候。眼前這個女孩兒,身高一米七左右,漂亮,家裏有別墅,開着自己的車;蘇享茂身高一米六,長相普通,他覺得“不對勁”。但蘇享茂剛認識翟某欣的時候,心情很好。
從後來的聊天中,王冉還得知,翟某欣碩士畢業,父親是大學教授。他主動問翟某欣“喜歡小蘇(蘇享茂)什麼”,女方回答:“幽默。”這個回答讓王冉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其實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自從見過翟某欣後,王冉一直旁敲側擊地提醒蘇享茂,他經常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説:“人家對你一見鍾情,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蘇享茂沉默不語。
蘇享茂在自述中寫到翟某欣“一個微信號經常有一些演藝方面的職位需求”。
北京一家文化傳播公司的活動負責人李昕曾經和翟某欣有工作上的交集。他向澎湃新聞回憶,2015年,翟某欣在報名參加一次手機品牌的禮儀兼職的活動的時候聯繫上他,在李昕的印象中,翟某欣“踏實靠譜”,多苦多累都不抱怨。
李昕不明白,翟某欣如果那麼有錢,為什麼要做一天300元的禮儀工作。網上流傳着翟某欣曾經面試的一段視頻,李昕説,那段視頻是面試一款手機活動時的視頻。
2017年6月6日最後一次聯繫,也是溝通禮儀兼職方面的事情。此前,5月份的時候,翟某欣曾和李昕聊起婚姻中的不愉快,並説自己已看破紅塵,不想結婚了。
當時,李昕以為翟某欣是和他們都認識的另外一個人結婚,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蘇享茂,也並未在朋友圈發過兩人的合影。
蘇享茂的姐姐回憶説,弟弟曾經告訴她,翟某欣帶她回家住過兩晚,除了見過一個還在上學的表弟,從沒有見過她的朋友。
9月5日,翟某欣曾和禮儀同行聊過禮儀方面的工作,並提到“不結婚挺好,如果讓我重新選擇我也不會結婚的。”
據紅星新聞報道,翟某欣的研究生同學稱,她漂亮、家境好,成績優異,但性格高冷,比較神秘。
此前網上流傳一篇作者署名為“翟某欣”的北京交通大學碩士畢業論文《大氣邊界層的風洞試驗模擬》。9月12日,在看過網傳的翟某欣照片後,該論文的指導老師之一馬文勇告訴澎湃新聞稱,“我不能百分百確定,但是我想應該是她”。
馬文勇指導過翟某欣做實驗,但對她印象不是很深。在他記憶裏,這名學生長相清秀,內向文靜,除了問論文相關的問題不怎麼説話。
讓馬文勇印象最深的是,這名學生做事積極主動,喜歡提問,“她來了(實驗室)之後就在那幫忙,我很少安排女生幹什麼活,她就主動跑過去在後面遞扳手之類的。完事了就坐在那,一逮住機會就問你問題。”
蘇享茂自殺後,翟某欣始終未現身。9月9號,王冉發信息給翟某欣:“事已至此,趕緊收手。”但她在回覆給王冉的手機短信中,不相信前夫自殺。
翟某欣居住的三層獨棟別墅區位於北京的東五環,該小區的獨棟別墅市值在千萬元以上。
9月10日,澎湃新聞在這裏看到,行人來來往往,但翟某欣家中大門緊閉。小區物業工作人員確認,該別墅登記的業主名為翟某欣。
居住在翟家對面的鄰居向澎湃新聞回憶,去年年初她剛搬過去的時候,鄰居曾和翟某欣的母親短暫聊過一次,得知他們是山東人。在鄰居眼裏,這家人平時不怎麼説話,很少與人交流和外出走動,母親偶爾會去市區幫女兒打理另一套房子。
在鄰居的觀察中,翟某欣的工作比較隨意,平時上班的時間很不確定。一年多的時間裏,鄰居只正面碰見過四五次翟某欣,但經常看到她開着顯眼的白色或紅色的特斯拉汽車駛出小區。
據幾名鄰居回憶,去年年初,翟某欣結過一次婚,三四個月之後這段婚姻結束了。但他們並不知道翟某欣今年6月結婚的事情,也從不知道蘇享茂。
世紀佳緣就蘇享茂之死一事發表聲明。
婚戀網站疑雲
蘇享茂和翟某欣都是婚戀網站世紀佳緣上的VIP會員。此前,世紀佳緣曾發佈聲明稱,兩人在該網站上已完成實名認證。
世紀佳緣的相關公關負責人告訴澎湃新聞,兩人於3月30日在世紀佳緣辦公室初次見面,見面後雙方都表示相互有好感。
相識68天后,兩人領了結婚證。領完證之後,翟某欣在朋友圈發了鑽戒和結婚證的照片,並把結婚證發給了世紀佳緣幫他們牽線的紅娘。前述公關負責人向澎湃新聞回憶,紅娘當天的確收到了翟某欣發來的結婚證。
蘇享茂在自述中提出了自己關於翟某欣信息的三點質疑:“1。婚姻狀況:離異寫成未婚;2。年齡:86年11月寫成87年1月;3。戀愛經歷:不是她所描述那麼簡單;4。用世紀佳緣服務時間:後來得知至少有3年的時間。”
在會員資料上,翟某欣填寫的是未婚。前述公關負責人回憶,她的户口本上的確填的是未婚。她解釋稱,世紀佳緣的註冊會員都會進行人工審核,並鼓勵註冊會員上傳身份證、護照、港澳通行證、駕照、單身證明、收入證明、學位證、學歷證、職稱證、房產證等。並稱針對翟某欣也進行了這樣的審核。
此前,世紀佳緣發佈的聲明中稱,“世紀佳緣會密切關注事態進展,並配合相關部門進行調查取證工作。”不過,前述公關負責人向澎湃新聞表示,目前警方尚未找到他們調查相關事宜。
7月11日,在一張微信朋友圈截圖中,翟某欣曾提到自己的舅舅劉克儉剛升到三級警監,並配有一張身穿警服人員照片。
9月12日,劉克儉發表個人聲明稱,“本人對蘇享茂先生的離世深表哀痛。翟某欣女士確係本人外甥女,但與本人少有來往。本人從未見過蘇享茂先生,也從未以任何形式介入翟某欣女士與蘇享茂先生的任何糾紛。”
自殺之前,蘇享茂曾把前妻翟某欣的身份證號碼、住址、電話公佈在網絡上。9月7日,有疑似翟某欣的微博發消息稱,“我已經在朝陽區黑莊户派出所立案,屬於刑事案件,對我進行造謠,誹謗,人生攻擊,曝光了我的身份證號,電話號和住宅。侵犯我人格名譽權,隱私權。”
9月12日,北京市朝陽區黑莊户派出所的一位民警告訴澎湃新聞,當天翟某欣確實報過警,但在警方系統裏並未檢索到立案的信息。
王冉回憶,翟某欣曾向蘇享茂透露自己的工作單位是北京的一家研究所。並從他那裏得知,兩人相處的兩個多月裏,翟某欣從來沒有上過班。
9月10日,該研究所一名人事科工作人員告訴澎湃新聞,該單位從未有過叫翟某欣的人,也沒有其相關的人事資料信息。
9月11日,有媒體援引該研究所一名工作人員的話稱,2011年5月至2012年4月,翟某欣確實曾在此處工作,幾年前離職了。
9月12日,澎湃新聞再次前往該單位,三名人事科的工作人員同時否認了這一説法,強調翟某欣和研究所沒有任何關係。
微博認證為“蘇享茂哥哥”的用户發佈蘇享茂之死相關澄清信息。
“天才”與“碼農”
在王冉眼裏,蘇享茂是IT技術上的“天才”。兩人本科時在北京信息科技大學相識,後來成為好朋友。多年來一直在北京打拼,從無到有。
蘇享茂1980年出生於福建的農村,成績優異,一直讀到北京郵電大學的研究生。畢業之後,蘇享茂曾經在百度做過兩三年工程師。
從百度出來以後,蘇享茂獨自開發了以提供通訊服務為主的App WePhone。“Wephone是他一輩子的心血。”
蘇享茂創業後的生活和大學差異不大,每天圍着計算機寫代碼,很少參加其他活動。
王冉回憶,蘇享茂性格內向,不善言辭。之前談過兩次戀愛,第一次戀愛持續了一年多,第二次是短暫的異地戀。和翟某欣結婚之前,在所有大學班裏的同學中,唯獨只有蘇享茂還單身。蘇享茂沒有女朋友的時候,王冉怕他孤獨,有幾次帶着他和朋友聚會。但歡聲笑語間,蘇享茂總插不上話。王冉擔心他尷尬,就沒帶過他了。
大學同學和朋友陸續結婚後,相互之間來往減少了。蘇享茂的大學同學沈浪回憶,2009年的秋天。他和蘇享茂同時到紐約出差,兩人相約見面。
換乘幾種交通工具後,沈浪在長島一棟別墅的傭人房裏見到了蘇享茂,房間沒有窗户。沈浪問:“你怎麼住在傭人房裏。”蘇享茂笑了笑,回:“我覺得挺好,只是孤獨。”他每天除了吃外賣,其餘時間則是坐在房間裏,配合公司開發程序。“他一直是這樣的一個人,不抽,不喝,不嫖,不賭,不購物,不旅遊,只是醉心於他所熱愛的程序開發。”
後來兩人在北京聚會,蘇享茂眉飛色舞地和他聊起自己開發的WePhone。“他一個人開發,做到了有3000萬的用户。”剛開始沈浪不信,直到他打開應用後,“我才驚訝於他在開發方面的才華。”
WePhone是一款在用户間免費發短信和打電話的手機應用,是北京曳尾科技有限公司開發的產品。北京曳尾科技有限公司的工商資料顯示,該公司於2012年註冊,註冊資本為10萬元,法定代表人系蘇享茂。
在同學眼裏,蘇享茂的生活簡單,唯一的愛好是“偶爾下個館子”,其餘時間都在寫代碼。“他是一個無趣的人,典型的碼農。”直到認識翟某欣後,王冉發現“極為節省”的蘇享茂整天旅遊,購物。
出事前幾天,王冉見了一次蘇享茂,他還穿着研究生時期買的學校文化衫,兩人商量着一塊兒創業。“他技術上有才華,我懂融資,結合起來就好了。”
蘇享茂的公司在北京上地的一棟寫字樓裏,員工三人公司的產品主要是蘇享茂一個人完成,另外兩名員工平時負責維護一下系統。
9月12日中午,澎湃新聞在這裏看到,公司大門緊閉,敲了幾次門均無人應答。這款軟件至今仍可下載,打開程序後依舊會彈出“公司法人被毒妻翟某害死,WePhone即將停止運營”的提醒。
結束生命之前,蘇享茂決定停掉自己的公司。王冉和蘇享茂的家人商量,打算繼續把公司做下去,他們計劃把公司收入的一部分拿給蘇享茂的父母,另一部分成立一個“關愛程序員”的基金。
蘇享茂的父母年過八旬,兄弟姐妹5人,他是最小的一個。出事之後,兄弟姐妹沒敢把真相告訴兩位老人,他們打算等警方立案後,帶着蘇享茂的骨灰回福建。
王冉説,蘇享茂就像《小李飛刀》裏的阿飛,阿飛單純簡單,劍術天下第一,最後拜倒在林仙兒的石榴裙下;蘇享茂獨自研究軟件,做到幾千萬的量級。但他除了技術厲害,感情是片空白。“阿飛有李尋歡幫他,可惜我不是李尋歡。”
王冉和好友蘇享茂的最後一次交集是在微信朋友圈。9月5日,蘇享茂給他點了一次贊。
那次之後,王冉以為蘇享茂熬過去了。前幾天,王冉和一個大學同學開玩笑,調侃他的高血壓,説“肯定你先走,話音剛落,沒想到他(蘇享茂)跳下去了。” 他想不明白,為沒能攔住他走這條路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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