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財經國家週刊》記者 路夢怡
僅一個月時間，頭頂“科創板鋰離子動力電池第一股”及“戴姆勒入股”兩大光環的孚能科技（688567），就從汽車行業的焦點，變成了市場的擔憂。
初登科創板時，孚能科技的發行價為15.9元，當天一度飆至37元，市值突破300億元，而截至9月10日收盤，其股價已回落到25.75元。
8月底，孚能科技發佈了2020年度半年報。上半年，公司實現營業收入2.85億元，同比下降71.83%；淨利潤虧損1.75億元，同比減少424.07%。
這背後離不開車市整體低迷的影響。隨着新能源汽車市場的下滑，動力電池裝機量也因此大幅下滑，中汽協數據顯示，1月～6月，我國動力電池產量23.5GWh，同比下降45.8%；動力電池裝機量17.5GWh，同比下降41.8%。
▲圖/圖蟲創意
但車市低迷僅僅是孚能科技在上市後繼續前進的阻礙之一。隨着國內外電池企業持續加碼，補貼政策的逐步退坡，後續還能否保持競爭力，才是孚能科技及類似的動力電池企業所面臨的真正難題。
“一意孤行”風險不小
在動力電池領域，孚能科技算是一家很特殊的企業，很少有企業像它一樣，從創立之初就走三元軟包電池單一技術路線。
這種技術路線選擇，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相比圓柱和方形電池，軟包電池在內部結構（正極、負極、隔膜、電解液）的差別不大，最大的不同在於它採取了鋁塑複合膜作為外殼。在孚能科技（贛州）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長王瑀看來，三元材料在使用不當情況下有潛在的熱失控風險，軟包技術能讓安全性得到最大保障，破壞性也最小。
“能夠登陸科創板的企業，應有一技之長，始終堅持三元軟包動力電池的創新並有所斬獲，或許就是孚能科技被科創板接納的一個重要原因。”中國汽車工業協會顧問杜芳慈認為。
但軟包電池電芯的自我保護性較差，在出現極端情況時容易被刺穿，因而在電池包環節需要加入金屬防護層等給予更多保護，隨之帶來電池包成本、整車成本提升的問題。
所以，軟包電池一般都用於對成本敏感度稍小、需要的電池容量相對較小的混合動力及插電式混合動力車型上。目前在市面上，應用軟包電池的代表是日產聆風、奧迪e-tron、雪佛蘭Bolt等合資品牌車型，國產新能源汽車則應用較少。
這一技術特點也在整體市場規模上有顯著體現。
今年1～7月，我國動力電池總裝機量約為22.47GWh，其中軟包電池裝機量約為1163.88MWh，市場佔比僅有5.2%，遠低於方形電池的76.3%和圓柱電池的18.5%。
客户“跑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即使軟包電池屬於小眾產品，如果電池的供給關係穩定，孚能科技也能保證穩定的業務量輸出，但問題在於，曾經的主要客户們，也都開始“各懷心思”。
此前，孚能科技的客户比較集中，戴姆勒、北汽、長城等企業為孚能科技提供了大量訂單。
孚能科技發佈的2019年銷量數據顯示，北汽集團、長城汽車以及戴姆勒集團這三大客户貢獻了孚能科技76.7%的銷售額。2017年～2019年，公司對前五大客户的銷售收入佔主營業務收入比重分別99.78%、99.77%和95.82%。
▲圖片來源/孚能科技招股意向書
但以後，這些客户不會大規模給孚能科技下單了。
除了孚能科技，戴姆勒已經在向國內另一家大型電池供應商——寧德時代大量採購電芯，奔馳方面對外表示，寧德時代將成為其“頭部供應商”“保障下一代EQ產品未來幾年的電池供應”。7月，在寧德時代軟包裝機量中，34.40MWh是為北京奔馳EQC車型配套的。
在北汽新能源今年新上推薦目錄的產品中，只有兩款車型配套了孚能科技電池，其餘大部分也採用了寧德時代的產品。
▲數據來源/工信部
企業自己研發軟包電池也成為趨勢。
孚能科技的第二大客户長城汽車，其旗下的電池子公司蜂巢能源也開始佈局軟包電池。去年，蜂巢能源與天津市捷威動力工業有限公司共同投資組建合資公司，生產三元鋰離子軟包動力電池。
紛紛“另起爐灶”之下，孚能科技的裝機量也隨之下滑。
2020年上半年的軟包電池裝機量排行榜，孚能電池首度跌落第一寶座，滑至第三位，被捷威動力、寧德時代反超。
▲數據來源/動力電池應用分會
“零部件供應商發展的好壞取決於主機廠客户的市場表現，如果客户的情況不太樂觀，我們就非常被動，可能會出現產能計劃落空、大量存貨積壓及現金流緊缺問題。”王瑀也坦言。
狼來了
除了國內電池企業的侵蝕，去年下半年起，電池“白名單”的取消，更讓國外電池企業進場“蠶食”市場份額。
2015年，工信部發布《汽車動力蓄電池行業規範條件》，隨後發佈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批符合規範條件企業目錄(即“白名單”)，進入“白名單”目錄的動力電池，才能享受新能源汽車補貼，而這份“白名單”中，僅有中國的動力電池企業。
在政策的温室中，中國動力電池企業享受着資金的扶持，市場佔有率逐步提高。
比如孚能科技，2016年～2020上半年獲得的政府補助達711.08萬元、1271.55萬元、720.64萬元和386.65萬元，利潤總額佔比分別為93.21%、63.88%、-7.04%和6.55%；税收優惠的利潤總額佔比也高達302.24%、305.46%、-89.93%和92.05%。
脱去政策的保護衣，孚能科技能否抗衡國外軟包電池企業？
以今年上半年的數據為例，在全球動力電池市場份額中，松下和LG化學已開始反超寧德時代，分別位列第一、第二位；國內動力電池裝機量中，LG化學和松下在今年上半年闖入前十名，其中LG化學甚至還擠下了比亞迪，位居第二。
“儘管我國動力電池龍頭企業已具備與外資動力電池企業競爭的實力，但日韓動力電池企業仍具有較強的技術優勢，產品綜合競爭力較強。國內動力電池企業如果無法在技術指標、產品一致性、產品成本等方面領先日韓動力電池企業，將面臨極大的挑戰。”孚能科技在其招股説明書中也曾明確表達這一擔憂。
孚能科技相關人士對《財經國家週刊》記者表示，孚能科技正在加速擴產能、提技術。不過，隨着研發投入維持高位、產能正在爬坡等因素，孚能科技在短期內可能存在業績下滑甚至虧損的風險。
整體來看，隨着行業競爭將趨於白熱化，未來市場份額將會更加集中，這也是目前孚能科技這種處於第二、第三梯隊的電池企業面臨的共同難題。
對於我國中小電池生產企業來説，優化產業結構、淘汰落後產能、開拓電動汽車以外的新市場，或許是在市場中繼續生存下去的有效途徑，否則，市場的大浪淘“差”將很快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