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個日子,我們來聊一聊一部抗日劇。説起來,這些年來,抗日戲大家看得也不少了,經典的當然有,比如《亮劍》,抗日神劇更是多,手撕鬼子什麼的,花樣也是層出不窮。
但今天要説的這部劇有點特殊,它的名字叫《地下交通站》。
別看名字平平無奇,如果提名中國最好的情景喜劇,中國最好的抗日神劇(無貶義),這部絕對能入選。但真要説起來,恐怕很多人根本聽都沒聽過。2007年,這部戲在山東衞視首播,因為宣傳不到位,這部無論是作為諜戰片,還是作為喜劇都非常成功的神劇沒有獲得應有的關注,實在是讓人惋惜。
這部戲的導演是英達,英達大家都知道,就是導了《我愛我家》的那位,情景喜劇這東西,就是他帶到中國的。《地下交通站》説的是發生在1940年前後冀中某小縣城的一個驢肉館的故事。這個驢肉館看似是餐館,其實是以蔡水根為首的幾位共產黨員的地下活動據點,同時也是日本鬼子和漢奸蹭飯的食堂……
演蔡水根的,是吳樾,就是海報上面中間那位,濃眉大眼的,一看就是正面人物的臉。
不過《地下交通站》十年了還能被人記住,還值得拿出來説,憑的,其實是這張臉——
《地下交通站》最讓人驚喜的,就是天生的一副漢奸相的賈貴。這本身是個臉譜化的角色,行為模式單一,智商低下,但是飾演賈貴的顏冠英從形象動作到語言表情都和這個角色高度同步,讓人感覺這個角色就是為他本人量身訂做的一樣。網上甚至傳言他因為出演漢奸太過逼真,深入人心而在現實生活裏被打。
這還是神奇。説起來顏冠英沒有根本沒機會當演員,他之前在西單洗染店幹了20多年熨衣工,48歲時單位改組,他面臨的選擇是看澡堂子,他一咬牙辦了內退。機緣巧合就進了演藝圈,進了不少劇組,客串了不少小角色。比如趙薇身邊這位……
那時誰能想到呢,像顏冠英這麼一個普通的顏色,竟然如此契合漢奸的氣質。
外形自然是極像,但難能可貴的是,顏冠英把這個漢奸演活了,他承包了這個劇80%以上的笑點,完美地展現出賈隊長的特質——賤賤的有點蠢,貪生怕死又愛偷懶,平時耀武揚威到了太君身邊又像一個温順的小綿羊……
當然,不要臉的程度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比如這一段,他負責看守一個大學教授。太君交代,這個教授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但還是要看着不讓他跑,還要審問他。教授又相當毒舌,一直譏諷賈貴這個不要臉的漢奸。你們説賈貴該怎麼辦,順杆往上爬唄,這個轉折真是嚇人。
最後太君問他審問得怎麼樣,賈貴又給我們來了一次大跌眼鏡:據我這兩天的審問!那文老頭……可他媽的把我給氣死了!
作為漢奸,作為偵緝隊長,賈貴一面是小鬼子,一面是八路,兩邊都不敢得罪,也是憋屈。武工隊隊長石青山一來,他大氣都不敢出,石青山問他:“你就是那狗屁賈隊長?”賈貴回答:“小的就是那狗屁賈隊長!”
還有一句經典語錄也是百看不厭。賈貴説:“皇軍來之前你們欺負我,皇軍來了你們還欺負我,那……皇軍不是白來了嗎?”看來賈貴是心想這漢奸白當了。
後來賈貴被剝了上衣出現在鼎香樓,眾人大笑,賈貴怒斥道:“笑什麼笑?誰都不許笑!”,但看到日軍士兵也在座,賈貴馬上弓身賠笑道:“皇軍,您笑您的!”
這也是《地下交通站》最有趣的地方了。作為一部抗日劇,用一種非常獨特新鮮的方式宣傳了抗日,那就是,拿鬼子漢奸找包袱。為了避免政治錯誤,所有正面人物都不苟言笑,規規矩矩,像石青山這些人,戲份都不多。
所有的幽默感,就集中在漢奸和鬼子身上。其他所有角色都是臉譜化或者低智化的,不過也有例外。比如劉金山飾演的白翻譯官其實也挺出彩的,作為一羣傻子裏的唯一一個聰明人,他一邊戲耍鬼子,一邊為了避免勝利後被清算所以積極向地下黨表忠心,標準的騎牆派。
真正傻的,可能有他。不過這扮相真的挺像《舉起手來》裏面那個鬼子造型。
附帶彩蛋:十年前的郭德綱和于謙。
本劇的最大反派,也是個傻子。他就是黑藤太君。畫面是這樣的……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這個好吃嗎?”黑藤太君這肯定不是幽默啦。他的人設就是略懂中文,但特別喜歡賣弄自己的中文素養,所以悲劇的時候特別多,也造就了不少經典語錄。
跟那種特別神的抗日神劇又不一樣,黑藤這個角色設定,其實不是那種殘暴好色的日本軍人。作為一箇中佐,他不貪財不好色,也沒做什麼欺壓下屬的事兒,對敵人姑且也算是比較友好尊敬的,一心撲在間諜工作上,而且對老百姓也算過得去。概括一下呢,他就是那種對國家行為深信不疑而懷有一腔熱血,卻沒什麼本事,辦什麼事壞什麼事的普通人。
有人説,黑藤這個形象跟岡村寧次特別像。岡村寧次這個戰犯,站前常年在華搞情報工作,把自己扮成中國文人。這麼看,黑藤應該就是智障版的岡村寧次了。
尤其是跟賈貴在一起的時候,特別智障。
黑藤是個半調子,賈貴更是沒什麼文化,所以他們兩個的交流,那叫一個費勁啊!
不過也看得出來,黑藤這人本性不壞,要是其他日本軍官被賈貴説是“人面獸心”,早就一槍把他崩了。
下面這幕就是他們倆最有代表性的對話。太君説我絞盡腦汁,還是黔驢技窮。一下子用了兩個成語,不錯不錯。但他當然不知道黔驢技窮這個詞是自己罵自己。
不過也還好,賈貴聽不出來。“黔驢技窮”這四個字,他可能就認識兩個。“驢”嘛,在八路軍地下交通站那個飯店吃過不少不要錢的了。“窮”嘛,大家都窮,但太君你怎麼可能窮呢?!您一點都不窮!
這裏又是高級黑了。要知道,黑藤雖然不算貪,各種蒐括而來的古董字畫還是不少。所以賈貴要這麼説。當然了,賈貴也可能是羨慕人家吃得好。他有次在一次日軍會議上,好像是大家商量辦個什麼比賽吧,賈貴又開啓了高級黑模式:“找一館子,讓老百姓和皇軍比吃飯。要説飯量,誰他媽的也不比不過皇軍!”
那麼,你的意思皇軍都是飯桶?賈貴立刻反駁:“胡説!飯桶不如皇軍!”
説起來,賈貴也有黑藤的毛病,不懂裝懂。比如他可能知道日本偷襲珍珠港,但他就從來沒有搞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麼事,只有自己琢磨。最後得出來結論,日本偷了美國人珍珠港的珍珠,美國能不急麼?能不打你麼?
不過即便這樣,賈貴也是幹一行愛一行。鼎香樓掌櫃孫有福被八路懷疑是漢奸,賈貴聽説了,立馬跳出來:“姓孫的,你別以為八路説你是漢奸你就了不起了, 你他媽比老子差遠了。”
但讓人遺憾的是,賈貴的業務水平真的堪憂。貪生怕死不必説,一遇到暴力場面就慫,比如這一句:“我一手捂着頭,一手捂着屁股,趴在地上我就跟他幹上了。”他還有另一句經典台詞:“我的槍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啊?”
乾硬仗不行,來軟的也不行。審問那個大學教授吧,什麼也沒問出來。共產黨地下交通員蔡水根吧,最後得出的結論是……
簡直要被他笑死!
與其看現在的抗戰神劇“手撕鬼子”,我更願意看賈貴這種智障漢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