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貝加爾湖畔的水很靜,沒有波痕的湖面水天一色。托馬斯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湖邊,耷拉着一隻手懶洋洋的看着對面的山。伊娃蹲在他身邊的湖灘上刨坑,她想挖一個坑讓湖水進入,好方便我等下做飯的時候取水。
我在看手機上大學同學羣裏熱火朝天的聊即將舉行的十年畢業聚會。
十年彈指一揮間,班主任寫給大家的信讓人潸然淚下,我想人生也沒有多少個十年啊。
不能去,到底還是有些遺憾的。
阿嚏!阿嚏!阿嚏!我突然打了幾個噴嚏,震得我感覺湖面都盪漾了。
我摸了摸鼻子,還有點兒高興,覺得大概是同學們想我了。待我打完二十幾個噴嚏,我才悲催的回到現實:過敏症又作妖,該吃藥了!
我看了看穿着裙子在湖邊玩水的伊娃,默默地翻出隨身帶的藥包,剝了一顆抗過敏的藥丸吞下,又給自己加了一件外套。
伊娃不怕冷,儘管我不想承認,她的身體可比我強壯多了。貝加爾湖的水温只有不到十度,我們仨也只有她敢下水游泳。托馬斯讓伊娃游到離岸稍遠的地方取水,這樣的湖水足夠乾淨,燒開泡茶也是極好的。
(2)
在大自然裏的旅行,最美的就是一切與它的親密。貝加爾湖是世界上最大的淡水湖,海涵了世界上百分之四十的淡水資源。聽托馬斯説我才知道,這湖裏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常年生活在淡水中的海豹。
我用伊娃打上來的水給托馬斯煮了一杯咖啡,給自己泡了一杯龍井。在湖邊的暖陽下眺望。
湖中間有兩個黑色的點時隱時現。托馬斯屁顛屁顛跑回車上拿望遠鏡。看了老半天,怎麼也不相信自己運氣有這麼好,果真是看到貝加爾湖的海豹了。
伊娃眼睛尖,也一下子找到了。但是對於摸不着的動物,她很快就把注意力轉回她的水坑,繼續刨。
托馬斯十分興奮,儘管那麼遠,看起來不過就是個一頭一尾的黑點。人的幸福感大概都是自己給自己的暗示,我看着水天相接的貝加爾湖,想我應該也是挺幸福的。
(3)
傍晚的時候托馬斯把早準備好的柴火點燃了,湖畔篝火會夕陽可真算得上是人生一大快事。可天公偏不作美,那烏雲説來就來,一會兒就變成了雷陣雨。
我們趕緊收拾好,躲進了早早準備好鋪蓋的車裏。躺在車裏看貝加爾湖面上空黑色的暴雨和它懷裏掙扎着的閃電。夕陽仍在西邊透過雲層挑釁,閃電在黑暗的湖面上空拉得滋滋作響。而與此同時篝火也還在暴雨狂風中燒得堅強。
外面的感觀如世界大戰般的強烈,而我們窩在温暖逼仄的車裏聊天。托馬斯趁機教伊娃:為什麼野外的篝火一定要自己撲滅?因為只要有風,就算暴雨也澆不滅熊熊燃燒的火。
“你還記得澳大利亞的森林大火嗎?”他問伊娃。
伊娃當然記得。除了很多救火車和直升機,當時還出動了好多大型飛機滅火。但是效果甚微,因為風實在是太大了。
“一定是有人忘記滅掉篝火,可是爸爸,你剛剛怎麼不把火滅了呢?”
“因為我就在這裏,等下雨停了我還會繼續燒的。而且湖邊都是濕漉漉的植物,燒不起來。在澳大利亞很多森林因為久不下雨,十分乾燥才會引起森林大火。”托馬斯很耐心的告訴伊娃。
雨開始變小,突然伊娃拉着我指着窗外大喊“媽媽你看,彩虹,彩虹!”父女兩都知道我最愛彩虹,伊娃見到一定會叫我快看,而托馬斯會在開始的時候故意不讓我好好拍照,得要點兒甜頭才放行。但是我高興了,他們也都很歡喜。這就是家的感覺,有他們在身邊,我覺得走多遠都從未離家。
暴雨後貝加爾湖趨於平靜,瑰麗的天空紅霞飛散,温柔的撫摸着慢慢變得安靜的篝火。只有湖畔的小波浪蕩漾着提醒我剛剛過去的暴風雨。
我坐在篝火旁伴着清風細浪看書,抬起頭的時候,天色已暗,一輪滿月從地平線升起,我不由得站起來,這是怎樣讓人難忘的貝加爾湖呀!
(4)
臨睡的時候,發現傍晚發的貝加爾湖的彩虹那張照片已經美得刷爆了朋友圈。朋友們都相繼地聽起了李健的《貝加爾湖畔》。我以為這就是貝加爾湖給我最美好的回憶了,但是我錯了。
快睡着的時候我想了一下夕陽的方位,覺得早上的日出應該是湖面方向,但是沒有上鬧鐘,我睡得有些晚,美景還是隨心所欲的看才安逸。
早上叫醒我的,是貝加爾湖的日出。四點多的時候我在狹窄的車廂裏翻了個身,眯着眼發現外面彩霞滿天,瞬間就清醒了,坐起來就看到了窗外湖天相映美得不可思議的顏色。
天氣很冷,我穿上風衣就輕輕地從車裏爬出來。站在湖邊對着漫天飛舞的彩霞靜靜地等待太陽出來的那一刻。我們今天就要離開貝加爾湖趕路了,貝加爾湖要用它日出的美與我説再見。而我不經意的轉頭時,才發現它的告別儀式來得比別的地方額外盛況空前。
太陽剛露出一個頭,而遠方西面的山上正在下小雨,天空出現了一天彩虹。就是説,我在看到日出的同時看到了一條彩虹!太陽光線爬出來更多,彩虹的顏色就更妖豔。它像光的精靈,正在經歷飛昇前的蜕變。很快,它的上方,又出現了第二條彩虹。
早上五點鐘,我看看前面靚麗得不能形容的天空,又轉身看看後面美得無法相信的彩虹。如此反反覆覆的轉身,好一會兒才相信我並不是在夢中。
人生中如此美景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我開心得在湖邊蹦噠了起來。要不是考慮周圍還有人在熟睡,我真想大喊幾聲來宣泄我的興奮。
托馬斯和伊娃還在睡夢中,我沒忍住還是把托馬斯弄醒了。他睡眼惺忪的看着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告訴他日出對面有彩虹,他才放心下來,估計是實在太困,他爬起來看了兩眼,拿出手機讓我幫他拍兩張照片後,又躺下睡着了。
來貝加爾湖之前我未有任何期待,可貝加爾湖還是以它舉世無雙的面貌征服了我。人生中這樣的美景可遇而不可求,我想李健看到的貝加爾湖之美,可能又是另外一番風姿了。
只是貝加爾湖到底有怎樣的美,還是要你自己來親身體會了。
不知道,我是否也像李健一樣,給你種下了一顆關於貝加爾湖的種子呢?
湯佳
2017年8月3日於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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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托馬斯和伊娃一家人,
環球旅行第十年的故事分享。
湯佳:環球旅行家,80後女作家,已經出版《親愛的,這不只是一場旅行》《愛是有故事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