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時光機》聚焦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的迷惘無助，也展現家屬的掙扎和糾葛。
“你會浮在水面上嗎？”游泳池畔，馬科問兒子馬良。馬良沒有直接回應，而是不假思索地跳入水中，迅速劃撥雙臂，以行動代替回答。過了一會兒，父親又重複了同樣的問題。馬良仍沒有回答，依舊一遍遍遊着，不知疲倦。這是馬良與父親馬科之間的故事。
今天是第28個國際阿爾茨海默病日。阿爾茨海默病像一隻隱形巨獸，一點點吞噬馬良父親的記憶，大多數時候他被“鎖”在專屬空間，訴説着久久不能忘懷的光榮歲月。
泳池畔的對話，一直停駐在馬良心間。他想用“時光機”留存幸福的點滴回憶，後來便有了《爸爸的時光機》這部木偶舞台劇。一位紀錄片導演聽説了馬良的故事，耗費四年跟蹤、記錄。後來，便又有了一部名為《時光機》的紀錄片，希望能療愈更多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及家屬，觸達更多人的內心世界。
一次艱難選擇，反映每一位患者家庭的現實
年輕時，馬科是上海京劇院的知名導演。但當阿爾茨海默病侵入生活後，他的記憶開始“塌縮”，對外部世界的感知也變得遲鈍。
在以阿爾茨海默病為主題的影視作品中，紀錄片《時光機》無疑是特別的——它不僅聚焦患者的迷惘無助，也展現了家屬們的掙扎和糾葛。
在父母坐車前往養老院的路上，馬良有些糾結——沒想到，父母的全部家當，最終濃縮成幾個小小的行李箱。而這個改變所有家庭成員生活的決定，源於一場餐桌會談。
飯桌上，照料父親許久的母親情緒爆發。她説，自己再也無力一人承擔照料，並找好了養老院。就在這一剎那，馬良有些怔愣。在他的計劃裏，養老院從來不是選項，他想等事業有了起色後，買一處新房，一家人其樂融融。
馬良的艱難選擇，幾乎反映了每一位阿爾茨海默病患者家屬的現實。有人選擇放棄事業，終日陪伴在親人身邊；也有人堅持夢想，但是得接受父母住進養老院。
後來，馬良多次前往養老院，發現情況比預想的要好。母親被一羣好朋友圍繞，唱歌、跳舞，臉上終日帶着笑容。紀錄片裏留下了兩位老人在健身房裏揮灑汗水的模樣，這是他們對抗衰老的方式。
一部《時光機》，希望喚起更多專業機構介入
在那部為父親打造的木偶舞台劇中，馬良造了一台“時光機”。他一次次回到過去，與父親回味往昔。舞台劇公演時，父親坐在台下，眼眶微紅。生活中，他曾陪父親去醫院看病。醫生問“今天是星期幾？”“今年是什麼年？”一連串的問題，父親都回答不上來，但卻依舊逞強，總説自己“排了八十多台戲”。直至踏出診室的那一刻，父親終於無奈地承認：“一切都沒辦法了，機器壞掉了。”
紀錄片導演孫揚後來又問起馬科關於這部舞台劇的事。遺憾的是，老人已將這段往事刪除。“現在我可以一遍遍地跟父親訴説發生過的事情，就像第一遍一樣。”馬良的聲音聽來樂觀，似又透出些許無奈。
中國有超過1000萬名阿爾茨海默病患者。由於誤解甚至歧視，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有時會被誤認為“老糊塗了”，錯過最佳干預時間。還有一些家庭出於“病恥感”，將老人“藏”在家裏，既不知如何照護，也不向專業機構求援。
《時光機》出品人吳飛躍説，《忘不了餐廳》等熱門綜藝就是阿爾茨海默病的基礎科普，讓更多普通人瞭解這一疾病，而紀錄片《時光機》卻希望，更多專業服務機構也能參與志願服務行動。
一場“手掌木偶戲”，讓更多老人改變生活心態
馬良舞台劇中的木偶人，如今以一種“微縮”姿態在社區落地。一個午後，靜安區海上文化中心“加演”了一場“手掌木偶戲”。木偶人栩栩如生，或揮舞、或跳躍。紅色幕布後，表演者是一羣老人，只見他們繃緊食指，精細調動着指掌動作，還不時挪步換位。
▲手掌木偶戲改變了老人的生活心態和對阿爾茨海默病的認知腳步。
93歲的張玉英，在社區選拔時表現突出，從100多位候選人中脱穎而出，成為年紀最大的表演者。考題有些“天馬行空”，有時讓老人彎曲手指，有時讓他們畫時鐘。考慮再三，“考官”吳佳昕最終決定放大性格評估權重。他説：“手掌木偶戲”互動性很強，老人間的融洽合作很重要。
一段時間排演後，社會組織對老人進行復評。結果顯示，老人的手腦協調等各項指標明顯上升，其中變化最顯著的要屬性格。再次與老人聊天，吳佳昕發現，他們的表達欲變旺盛了，甚至一聊就是大半天。
阿爾茨海默病的一個重要指徵就是性格變化——情緒劇變、動輒發怒、失去活力……負面情緒的堆積容易誘發疾病。與同齡人重返“集體生活”，對老人們穩定性格具有積極作用。木偶人的“社區再生”，改變的不僅是老人的生活心態，還有對阿爾茨海默病的認知腳步。
作者：王嘉旖
編輯：施薇
來源：文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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