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病例報告。分享給大家,以避免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也能讓廣大戰友在遭遇這類突發情況時臨危不亂、有序處理。
患者女,30多歲。術前診斷:腰椎結核。大家要注意這個字眼:腰椎結核,還有各種膿腫。因為,這類手術中,有些外科醫生喜歡用一種東西,一種爭議不斷的清洗、消毒劑——過氧化氫,俗稱“雙氧水”。
麻醉方式,為中規中矩的全麻。
患者得結核病,和其家庭經濟情況是有直接原因的,可能就是因為條件不好、營養跟不上才感染了結核菌。當然,這裏是有一部分猜測因素。條件好的,也不是絕對不得結核病。
見患者確實困難,骨科醫生提前就和麻醉科打招呼:讓麻醉科給照顧照顧。但骨科腰椎手術的工程,麻醉科是知道的,基本上各個都得輸血。因此,想省錢真的很難。
見麻醉科沒有明確表態,骨科醫生把目標瞄上了中心靜脈穿刺和術後鎮痛泵上,他們的意思能不能不上這兩項。在他們看來,這兩項都是費錢的項目。
在術後鎮痛上,麻醉科妥協了,答應術後給用點兒長效止疼藥,之後交給骨科自己處理。但是,在中心靜脈穿刺上,麻醉科寸土不讓。事實上,這一次的堅持救了一條命。
手術中,在清除結核病灶後使用 200 ml 3%的過氧化氫溶液沖洗結核性膿腔時,患者突發呼氣末二氧化碳分壓由 38 mmHg下降至 3 mmHg,繼而血氧飽和度(SpO2)由 99%下降至 80%,心率由 80 次/分下降至 38 次/分,血壓測不出。
見此情形,麻醉科立即叫停了手術,簡單封閉刀口後,迅速將患者翻過來。平躺後的患者,非常嚇人。那種場面,也就醫護人員能有這種強大的心裏素質。手術之前,還是長相可以的年輕女性;這個時候,患者的五官腫脹、頸部又粗又紫。
此時,不是平復心情的時候,要立即救患者的命!
看到血液已經由中心靜脈裏頂了出來,麻醉科判斷中心靜脈壓力非常高。但,是什麼原因導致這種情況呢?
分秒之間,麻醉科已經將罪魁禍首鎖定為術中使用的過氧化氫上。因為,之前一向平穩的呼氣末數值突然出現急轉直下、甚至幾乎測不出的情況,説明大概率出現了肺栓塞或者心跳驟停。由於是全麻,氣道梗阻直接就被排除了。
有人説,為什麼不是心跳驟停?因為先有的呼氣末急轉直下,3分鐘後心髒才停跳。這説明,心臟停跳是繼發的。
鎖定了原因,一邊立即開展心肺復甦胸外按壓、一邊有人去推TEE(經食管超聲心動圖)。
很快,TEE證實右心腔內有大量氣泡。
這氣泡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一定是過氧化氫。面對麻醉科的認定,骨科醫生也沒有反駁,只能在那裏拼命幫着胸外按壓。這個時候,什麼都得放下,患者的生命是第一的。
持續的胸外按壓和腎上腺素作用,終於在幾分鐘後得到了回報:心臟復跳了!因為有氣管插管,呼吸不是大家特別擔心的。尤其是,當消失了幾分鐘的呼氣末再次出現的時候,大家甚至都想激動得鼓掌。但是,患者尚未脱離危險,還得繼續搶救。
為了讓右心腔內的氧氣盡快排出體外,眾人齊心合力把患者側身立起來使右心在上面。
那個時候,其實是非常艱難的:雖然患者心臟復跳了,但仍然虛弱、隨時都有再次停跳的可能。剛剛活過來的心臟,也未必能恢復正常的泵血能力。但是,心臟內的氧氣不排出去肺栓塞就無法解除。
甚至可以説,這是鋌而走險。假設説,醫護人員一直按壓下去,這是規範的醫療處置流程,無論什麼結果也不會吃官司,但這條鮮活的生命可能就此終止。
隨着體位變成右側在上,血液裹挾着氣泡沿着點滴管源源不斷的湧了出來。
當TEE證實右心腔不再有明顯氣泡的時候,患者的情況得到了進一步的改善。原來已經青紫、臃腫的頸部和臉部,再次出現了紅潤、也沒那麼腫了。但經過幾分鐘的缺氧,可能已經損傷了中樞神經,這一點誰也不敢下定論。
之後,就在側身狀態下縫合了刀口。術畢,直接進入重症監護室、上冰帽等進一步治療。
好消息是,當天晚些時候患者就有了反應。第二天,順利拔管了。之後的隨訪,也沒有見到後遺症。
再次聽到這個患者康復非常好的消息時,大家幾乎都在感慨:那天幸虧堅持做了中心靜脈穿刺,也幸虧有呼氣末及時發現了問題所在。如果在沒有這些條件的時代,可能就不是這個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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