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畫風方面,李成之前的荊、關山水畫皆“雲中山頂,四面峻厚”這樣氣勢雄偉。而關仝則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畫山水早年師荊浩,晚年筆力過浩甚遠”,“蓋仝之所畫,其脱略毫楮,筆愈簡而氣愈壯,景愈少而意愈長也。”李成、范寬師承荊浩、關仝。李成在繼承前代成就的基礎上,將山水畫的表現內容和表現技巧推向了縱深的發展,人稱“李營丘”。記載説,他的山水畫不僅表現出山川形象的變化,而且特別強調了季節氣候的特點,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創造了“寒林”的形象。
李成畫傳世不多,現存的許多《寒林圖》都假託其名,其實多為後人仿作,。在眾多作品中,只有藏在日本的《讀碑窠石圖》被確認為真跡,可以説只有一件作品,還在日本,不能不讓人嘆息。該畫描繪一騎騾者仰讀碑文,人物為同期畫家王曉所繪,背景是李成的手筆。畫面荒原空曠,巨石嶙峋,土地寒瘠,老樹枝枯葉散,一派蕭寒景象,用墨渾厚蒼潤。傳為李成的作品還有遼寧省博物館藏《茂林遠岫圖》與《小寒林圖》、台灣故宮博物院藏《寒林釣艇圖》、美國納爾遜藝術博物館藏《晴巒蕭寺圖》等,但是這些作品是不是李成真跡,還是有待考察得。
日本澄懷堂文庫藏《喬松平遠圖》,畫有茂林遠嶂,亭館行旅,佈景構圖具有北宋初期特點,傳為李成真跡,但有專家認為系燕文貴作品。《晴巒蕭寺圖》也是北宋作品,雖不能認定作者為李成,但是確信無疑的北宋初期山水,有重要研究價值。其他作品,多為宋人作品,時代稍晚。米芾曾雲:“使其是凡工衣食所仰,亦不如是之多,皆俗手假名。餘欲為`無李論'。”李成只活了49歲,屬於英年早逝。然而,他生前,獨步畫壇,大紅大紫;其名聲畫跡在富家宅院,鬧市畫店中,曾有一派風光之勢,身後也以其輝煌的成就為本,高居着北宋山水畫壇的第一把鐵交椅,讓後來的晚輩學子乃至朝中皇帝好不羨慕,競相取法,曾算是得到了一代宗師似的榮譽。以此論,李成又説得上是死而無憾,笑慰九泉。
李成的畫在其身前身後,都名重一時,搜尋求購者多,他自己也講清高,擺架子,不願給有錢有權勢的人畫畫,也不願賣畫。而有錢有權勢的人偏偏又以能收藏李畫為榮,這無形中增添了他畫名的神秘感。《宣和畫譜》裏説,有個姓孫的有錢人,慕名託人來求李成去其府上畫畫;誰知被李成的一番厲言怒色撞了回去。李説:我是一介書生,雖雅好書畫,但完全是為了自己的娛樂消閒,並不想受制於人,倘若以畫藝出入富豪之門,豈不是與畫工匠師一般,有失斯文嗎?《圖畫見聞志》也説,開寶年間(宋初)都市中的不少王公貴族及有錢人家,不辭辛苦,千里迢迢去登門聘請李成,均遭到回絕。
於是,李成的畫不輕易流傳出來,成了稀罕之寶,給造假畫者提供了一個乘勢而入,竟相欺世的機會,光李成的孫子李有在祖父死後出重金託相國寺人僧人惠明收購李畫的數目,就有“歸者如市”之説,而這一批畫中,就有很大一部分是李成的追隨者翟院深所造的腰品。據記載,李成初師五代的荊浩和關仝,因此,李成與荊浩、關仝的山水畫都具有全景式的構圖、主法度、格物寫真、猶善寒林巨木等五代、北宋時北方山水畫的基本品格。但由於李成與荊浩、關仝所處的地域和環境並不完全相同。
比如,荊浩隱居於太行山之洪谷,關仝遊藝於關陝、秦嶺、華山一帶的崇山峻嶺之間,李成則長期居住在山東營丘,晚年又移居到河南淮陽,他接觸的基本上是一些平原和丘陵的風光,所以,相對於荊浩“雲中山頂,四面峻厚”和關仝“石體堅凝”的山水畫作風而言,李成的山水畫最突出的一個特徵就是具有文秀的氣質。米芾《畫史》稱李成的畫“秀潤不凡”;《林泉高致》中郭熙説“學范寬者,乏營丘(李成)之秀媚”。李成和范寬都學荊浩,范寬又師李成,但范寬身居奇峯險峻的終南華山一帶,其山水畫進一步發展了荊浩、關仝山水畫峻厚、堅凝的作風,其鐵一般的結構線和似乎錚錚有聲的點子皴,猶如石工用鋼鑿敲鑿而成,所以,范寬的山水畫更傾向於雄武的風規。
而李成的山水畫主要是繼承了荊浩“筆尖寒樹瘦,墨淡野雲輕”的一面,因此,其作品趨向文秀。韓拙《山水純全集》中記載王晉卿(王詵)一日於“賜書堂”,東掛李成,西掛范寬,先觀李公之跡,雲:“李公家法,墨潤而筆精,煙嵐輕動,如對面千里,秀氣可掬。”次觀范寬之作,又云:“如面前真列峯巒,渾厚氣壯雄逸,筆力老健。此二畫之跡,真一文一武也!”可見李成與范寬在用筆、用墨上的鮮明對比。
總之,正如徐復觀所總結的:“木石瘦硬”再加上“煙雲遠近”,這就是李成山水畫兩種個性、形態的統一,也正是他的偉大成就之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