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水流過的地方

作者/劉北南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唐白居易《長相思·汴水流》


汴水流過的地方

在朦朧的月色下,映入女子眼簾的山容水態,都充滿了哀愁。三個“流”字,寫出水的蜿蜒曲折,釀造成徘徊纏綿的情韻。兩個“悠悠”,增添愁思的綿長,那一院明亮的月光烘托出憂傷的思戀情景

相思,是人類最普遍的情感之一,也是歷代詩家文人觸景生情的最佳題材之一。在古詩詞中,作者多用“長相思”三字,如《古詩十九首》中就有“上言長相思”、“著以長相思”、“行人難久留,各言長相思”等。南朝陳後主、徐陵、江總,大詩人李白等都有擬作。白居易這首《長相思》則有其特定的相思對象,即他的鄰女湘靈(也有記載為他的侍妾樊素)。  

汴水、泗水是一去不復回。短短几句,把歸人行程和愁怨的焦點簡括而深沉傳達了出來。儘管佳人已去,妝樓空空,可作者一片痴情,終難忘懷。他在詩詞下闋,抒發出自己相思之痛。兩個“悠悠”,刻畫出自己思念之深。這種強烈情感,只待情人的迴歸方能休止。那不過是空想,他只能倚樓而望,以回憶昔日的歡樂,遣散心中的鬱悶。

在這首詩詞中,山是愁山,水是恨水,雖然只有三十六個字,卻不失為一件玲瓏剔透的藝術珍品。

詩中的“汴水”,也稱汴河、汴渠,即隋唐大運河的通濟渠東段。它最早於公元605年3月21日動工開鑿,8月15日隋煬帝就從洛陽動身乘龍舟去江都巡遊,其間徵召數百萬民夫,不分晝夜在水中勞動,僅用一百七十一天即完工。汴水為東南流向,由河南商丘,穿安徽宿州市、靈璧縣、泗縣,至江蘇洪澤湖入淮河。汴河開鑿後,作用還沒有得到充分發揮,隋朝便滅亡了。唐詩人皮日休《汴河懷古》雲: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李敬芳在《汴河直進船》一詩中,對汴河作這樣客觀評價:“汴水通淮利最多,生人為害亦相和。東南四十三州地,取盡脂膏是此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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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車輻輳,人庶浩繁。”唐代汴州城因通濟渠的開通,變為東南物資北運的中繼站和中原經濟都會。詩人王建“草市迎江貨,津橋税海商”,劉禹錫“四面諸侯瞻節制,八方通貨溢河渠”等詩句,均表達唐代汴水沿岸城市的繁榮興旺。宋王朝的建立,汴河成為聯結經濟重心的南方與政治、軍事中心東京開封府的通漕“國脈”。《清明上河圖》生動地描繪了當時汴河上舟楫連檣、漕運繁忙的景象。畫卷中所繪的城樓,就是屹立於汴河南岸的“上善東水門”。

北宋滅亡,宋室南渡,汴河隨着汴京的淪陷,“乃成污渠,可寓一嘆,隋堤之柳,無復彷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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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6月22日,包括安徽段在內的隋唐大運河、京杭大運河、浙東運河在內的三大部分十段河道,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其中,通濟渠途經安徽泗縣境內僅存28公里隋唐大運河故道,雖歷經千年卻尚有汴水斷渠,頑強地流淌下來,發揮着灌溉、泄洪等功能,且基本保持隋唐大運河的原始風貌,是中國現存最完整的“活運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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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世界遺產邊,心裏該有多喜歡。”春節前夕,筆者走進泗縣隋唐大運河博物館。這座集文物陳列、科普教育、文化宣傳功能於一體的運河主題博物館,分上下兩層,白牆黑瓦、單檐歇山頂,整體建築風格呈隋唐風韻。館內有“隋唐氣象”“人工開河”“水路繁花”“南北餘韻”“又見運河”五個固定展廳。館中大量的古運河文物穿過歷史煙塵,似向觀眾陳述着千年運河文化的滄海變化,續寫着汴河古今歷史的水藴華章。

走進大廳,迎面是一個多媒體播放大屏風,正將隋唐大運河及與泗縣的前世今生的迭變,立體呈現在遊客眼前。由大廳屏風東側進去,是水路繁花廳。壁畫描繪的是古運河兩岸百姓生活,古代勞動人民在碼頭辛勤忙碌的唐宋盛世面貌,刻畫出當年古泗州繁盛至極的景象。在人工開河廳,一個巨大沙盤,形象地再現出當年人工開鑿的聲勢浩大場景。

在二樓第一展廳,“水母娘娘沉泗州”神話傳説塑像栩栩如生。相傳隋朝末年,水怪水母娘娘擔着水桶去泗州城作怪,幸虧八仙之一張果老及時發現,讓毛驢喝乾了桶裏的水,用計捉住水母娘娘,並囚禁在八角琉璃井中。展廳牆壁上,還分別記錄下一些泗縣跟古老運河有關的歷史風物,諸如隋煬帝下揚州“納黍行舟”“侍女拉縴”等故事;當年水韻澤國古泗州“東坡酥酒”來歷以及縣城西關古運河邊朱橋老古槐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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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艘龍舸綠叢間,載到揚州盡不還。應是天教開汴水,一千餘里地無山。”三層展廳則展示着歷代文人墨客、文化藝術等名錄、展品及榮譽。作者既有白居易、李白、蘇軾、賽珍珠、皮日休等古詩畫大師,也有今天汴河水哺育出的當代作手名家。當筆者看到中國人民大學教授、中國美術家協會理論委員會副主任陳傳席名字,我拿起手機拍下來用微信發給他。陳教授感慨地回覆:“我一生最關鍵時間在泗縣度過,泗縣人沒有忘記我,仍認為我是泗縣人,我很高興。”我回曰:“是的,沒有忘記。我是在博物館看到了這個細節。現在泗縣已有火車站。高鐵站和飛機場已經正在建設中,有空歡迎常回來看看!”其後,我走進館內設置的、在全國別無分號的“中國古鞋博物館”。一睹鞋歷史和鞋文化的古今演變,再次感受古今滄海桑田的人文嬋變直攝心靈。

出博物館主樓至西小院,可見當年運河邊上一般農家吃水古井一口。“有井的地方,必有人家。”此處是依照當年泗縣古運河邊十里井村莊原景復建,古色古香,再現了當年運河人家原汁原味的生活場景。在博物館西廂房,則存放着博物館的鎮館之寶——鎮水神獸。鎮水神獸相傳是龍之九子其一,形象似龍非龍、似蝦非蝦,嘴中叼着一條魚,魚頭和魚尾露在嘴外,雕工精美,神態傳神。資料顯示,鎮水神獸出土於隋唐大運河泗縣曹苗河段,得益於當地居民崔文柱一家四代人的悉心保護,於2018年4月得以重見天日,再現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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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娉婷十五勝天仙,白日姮娥旱地蓮。何處閒教鸚鵡語,碧紗窗下繡牀前。”汴水流過的地方,也造就一座座新興的城鎮,誕生一座座美麗的村莊,留下了豐富多姿的歷史文化遺產。樂天園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紀念館,位於宿州市西昌路。白居易十一歲時,父親白季庚為躲避戰亂,把家居送往宿州符離。白居易的青少年時光是在符離度過的,並在此留下大量的詩作和與“鄰女”湘靈的愛情故事。這首詩描寫的就是美麗的湘靈和她那悦耳的聲音。

據當地傳誦。白居易的鄰家有一個比他小四歲的女孩,名叫湘靈,長得活潑可愛,懂音律,倆人青梅竹馬。但他們的愛情遭到白居易家庭的反對。“淚眼凌寒凍不流,每經高處即回頭。遙知別後西樓上,應憑欄杆獨自愁。 ”這首《寄湘靈》傾訴着白居易極其痛苦和內疚的的心緒。

一對戀人,淚眼對淚眼,説不完的心中事,割不捨的愛與情!這個偉大的詩人一直在於那個封建的家庭抵抗着。直到白居易三十七歲那一年,母親以死相逼,白居易無奈之下,同楊汝士的妹妹結了婚。“豔質無由見,寒衾不可親。何堪最長夜,俱作獨眠人。”白居易卻依然寫下了大量飽含着無盡思念的詩作,懷念湘靈。

“汴水東流無限春,隋家宮闕已成塵。行人莫上長堤望,風起楊花愁殺人。”這是唐朝詩人李益《汴河曲》。又一個萬物復甦的初春,筆者徜徉在泗縣“活態運河”故道。立涼亭,眺夾岸,追尋着汴水的歷史文脈,想象隋堤煙柳,緬懷帆檣如林的唐宋盛景,那是一種怎樣的心境啊!

“喝不夠的汴河水,聽不夠的拉魂腔。”發祥於運河畔的泗州戲,素有“梨園拉魂第一腔”之譽,與徽劇、廬劇、黃梅戲齊名安徽四大名劇之一。這朵散發着泥土芬芳的鄉野藝術之花,以明快活潑的節奏唱響大江南北,也響亮了泗縣文化名片。

出縣城向東馳行採風,無論當地民間傳説還是鄉村地名,都烙上深深的運河文化印記。東八里橋,建於清中期,為三孔石拱橋,是舊時出城的重要通道。附近村民義務嚮慕名而來的遊客解説:“瞧,那不遠處就是‘皇道’,當年隋煬帝下揚州看瓊花從這裏經過。”“十里井莊”村名則來自井名,是體現運河灌溉功能的重要文化節點,因距縣城10裏而得名。這口石砌水井上的鐵木轆轤和導水石槽顯示出歲月久遠,轆轤旁擺着的雕藝石凳,藴涵着運河兒女的創作智慧和生活情趣。在泗縣境內,依古汴河而建的清水灣公園、運河人家文化園、古汴廊橋、運河遺址公園......不僅營造濃濃的城水相依、碧水靈動的徽建築格局和文化風情,更成為今天的老百姓休閒娛樂好去處。

在縣城境內的古汴河上游端,一個集文化娛樂、旅遊休閒於一體的美麗鄉村“彭浦村”,正散發濃郁的汴水風情,大受遊客青睞。

汴水流過的地方

汴水流過的地方,人與自然和諧相處,運河與城市相生共榮,星羅棋佈的美麗村莊在快速生長......古老汴河在滋潤着兩岸廣袤的土地,也在孕育着燦爛雋永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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