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府下人,見到林黛玉叫林姑娘,為何一見寶釵就親切地稱寶姑娘?

《紅樓夢》是一本字字珠璣的名著,甚至有論者稱近代以來,中國文學上在世界上一直抬不起頭,唯一值得自豪就是一本《紅樓夢》來源於中國。《紅樓夢》高度寫實,以致於書中諸多細節都有探討的必要,而不像其他小説那般直接以“反正作者就這麼寫,咱們湊合看就行了”的心態來應付。

而我們今天想要探討的問題是:《紅樓夢》中,賈府眾人為何對林黛玉,都以“林姑娘”相稱,可對於薛寶釵,大家卻都親切地叫她“寶姑娘”,這是為何?因為對比這兩個稱呼,很明顯,林姑娘以姓作名,陌生感更加強烈,寶姑娘則更加親切,以至於有論者認為,賈府眾人更喜歡薛寶釵多一點,所以才以這種親熱稱呼相稱,我們今天就來好好説説這麼問題。

首先,大家要先明確一點,《紅樓夢》中人物的名字稱呼並不是一成不變的,一個人可以有多種稱呼,就以賈寶玉為例,賈母、王夫人叫他寶玉、玉兒,史湘雲叫他寶玉哥哥,丫環、小廝們則叫他寶二爺,所以如何稱呼,是根據説話對象、身份、熟悉程度、親熱程度來決定的,在這個基礎上,我們再來分析這個問題。

林黛玉在賈府內的稱呼也很多,比如林姑娘、林妹妹、林姐兒、玉兒、顰兒,當然其中叫得最多的就是林姑娘,林妹妹是比較親近的人叫的,比如賈寶玉和王熙鳳,都曾稱林黛玉是林妹妹;

玉兒是賈母叫的(林姐兒是第8回李嬤嬤跟林黛玉套近乎時的稱呼,全書只出現過一次),顰兒則是跟黛玉關係比較好的人才能叫的,比如賈寶玉、薛寶釵等人,都曾叫林黛玉是顰兒。

為何林姑娘這個稱呼是最頻繁的呢?有一個最直接的原因:林黛玉在賈府的處境,註定了賈府下人叫她的名字要正式一些!

林黛玉初來賈府之時,林如海還活着,是賈母非要將黛玉接過來居住,在這種情況下,林黛玉是客人暫住,而且是單獨前來,她代表了門面意義上的林家,所以稱呼林黛玉一定要正式一些,這就是為何丫環、小廝們叫林黛玉時,總是以林姑娘相稱。

關於這一點書中是有證據的,比如第31回,史湘雲來賈府做客,見到賈寶玉叫寶玉哥哥,賈母在一旁叮囑史湘雲不要叫小名,且看原文記載:

從此處可以看出,史湘雲的“寶玉哥哥”、薛寶釵的“寶兄弟”其實都是暱稱,並不能算是正式稱呼,所以賈母才提醒湘、釵,不要叫寶玉這個名字了,賈寶玉正式的叫法應該是“寶二爺”,以此觀之,林黛玉被叫林姑娘,才是完全正常的叫法。

至於其他的林妹妹、玉兒、顰兒,這些叫法都是跟林黛玉關係比較好的人才會這麼叫,像賈寶玉、王熙鳳、史湘雲、薛寶釵等,都不叫林黛玉是林姑娘,而有自己獨特的叫法,這應該不難理解,就好比你在單位,別人叫你小劉,但跟好朋友或家人相處,恐怕沒人以“小劉”相稱吧,既冷漠又生分!

遵循以上思路,我們繼續分析薛寶釵的稱呼問題,與林黛玉一樣,薛寶釵在賈府也有很多稱呼,如寶姑娘、薛姑娘、薛妹妹、寶丫頭,基本上就是這四個稱呼,而其中最官方的稱呼跟林黛玉一樣,應該是“薛姑娘”!

比如第40回,劉姥姥進大觀園,賈母攜着劉姥姥及其眾人暢遊大觀園,在遊覽到薛寶釵的住處蘅蕪苑時,賈母是這麼詢問的:“這是薛姑娘的屋子不是?”

其實賈母日常叫薛寶釵不是叫薛姑娘,而是叫寶丫頭,比如第35回,賈母當着眾人誇獎薛寶釵:提起姊妹,不是我當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萬真,從我們家四個女孩兒算起,全不如寶丫頭!

為何兩次稱呼不一致呢?因為情景不同,前者是劉姥姥做客賈府,有外人在場,自然稱呼要恭素嚴謹一些,所以賈母以“薛姑娘”相稱;

可在第35回,情境則大大不同,在場人只有賈母、薛姨媽、王夫人、王熙鳳、薛寶釵,大家都是熟人,更何況寶釵親媽薛姨媽在現場,王夫人也是薛寶釵的親姨娘、王熙鳳是薛寶釵的表姐,在這種情況下賈母的稱呼必然要親熱一些,所以以寶丫頭相稱。

薛妹妹這個稱呼不用多説,自然是王熙鳳、賈璉這些哥哥姐姐輩的人叫的。

所以最終問題還是歸結到標題所提到的問題:既然薛姑娘才是正式稱呼,為何賈府上下人等,都不稱薛寶釵是薛姑娘,而均以寶姑娘相稱呢?

核心原因還是一樣的,那就是住在賈府的身份。上面我們已經提到過,林黛玉住在賈府,她個人代表了林家,所以只能叫她林姑娘;但薛寶釵不一樣,她不是一個人來的,母親薛姨媽、哥哥薛蟠全都一起住在賈府,在這種情況下,薛寶釵是依附與母親和哥哥來到賈府的,雖然她的年齡比黛玉大,但她的生存環境年齡比黛玉要小!

換句話説,如果薛寶釵也是一個人來的賈府,那麼她的稱呼必然也會是薛姑娘,可實際上,薛姨媽、薛蟠俱在,薛寶釵的身份是女兒和妹妹,反而襯得她還小,加上薛姨媽和王夫人本是姊妹,王夫人又是榮國府的當家領導,由此薛寶釵在賈府的地位更加微妙,下人階層跟她倫理親戚關係上的親近感更多一些,加上薛姨媽總是稱呼薛寶釵是“寶丫頭”,所以賈府下人就相對熱情地以寶姑娘來稱呼薛寶釵!

比如其後薛寶琴來到賈府,大家對她的稱呼也多是“琴姑娘”,而不是薛姑娘,畢竟她跟薛家是一起的,而對於孤身寄住的邢岫煙(加上邢夫人在榮國府不管事),下人則多以姓為名,直接稱她是“邢姑娘”。但透過這個稱呼,我們就能窺探到賈府下人的一雙雙勢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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