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青未了/蛙鳴聲聲……

由 宿秀榮 發佈於 休閒

如果想靜,城西的洸河濕地公園應該是個好去處。

宜發呆,宜放空,宜聽音樂,還適宜讀書——躺着,坐着,立着;默讀,低吟,甚至昂首引吭作歇斯底里的嘶吼……

由於在城郊,離人的聚居區相對比較遠,平日少有熱鬧的人羣,偶見三三兩兩的遊人,也大多是安靜的。或散步,或佇立水邊柳旁,任微風搖擺的柳條輕拂臉龐,深深地吸一口氣,細細地嗅空氣裏時淡時濃的花香。

也許正因人少,倒使得鳥兒、蟲兒、魚兒、蛙兒熱鬧起來,甚至熱鬧得有點放肆。

不論是臨水而佇立遐想,還是坐在木長椅上閉目小息,抑或漫步於花間小徑,時有鳥兒的鳴叫傳入耳鼓,抬頭望時卻又覓不到鳥兒的身影,只聽到這裏那裏傳來婉轉的啼鳴。也許它們躲在如綠煙的枝葉深處像小徑上三三兩兩的行路人一樣聊着家常,也許正棲在枝頭遙望遠方吆喝朋友共賞春光,又或許它們是把這清麗的鳴叫當作情書向同伴傾訴衷腸?

每次來到這裏,聽着鳥鳴,嗅着花香,整個人好像一下子從油膩粘纏的瑣碎裏跳了出來,心一下輕鬆起來,身子也似乎突然“矯健”了許多,常常忘了年齡,像小青年一樣跳幾下,跑幾步,吼幾句,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把自己完全貼在這清晨的靜謐裏。

公園是沿河而設,水便成了整個公園的靈魂。

河、溪、灣、湖成了水的展台,也成它各式的睡牀。

水上水邊的亭子,碎石鋪就的堤岸,古典的曲橋和長橋連同遠處點綴着的高高的拱橋就成了水最長情的守護者和玩伴。

荇菜在水底招搖,風撫着水的柔波也梳理着荇菜的長髮。有人説那不是長髮,那是荇菜美麗的裙帶和長袖向遊人熱情邀約。

荷葉雖然還達不到田田的地步,卻也在水面展開渾圓的面龐,足夠讓水珠在上面盪來盪去——也就是看看荷葉那渾圓的面龐吧,它那碧綠的莖還太細太嫩,一時還難以撐起綠荷的葉傘:畢竟還只是春天。

最妙的當然是蛙鳴了。

我覺得清晨是聽蛙鳴最好的時間。

一個人,或者心意相通的三兩個人踏着露珠來公園聽蛙鳴無疑是最快樂的事情。

“咕呱,呱呱呱。”“咕咕呱,呱呱呱!”

先是一聲,那麼清脆,卻又帶幾分悠揚。

只這一聲,似乎太單薄了些,單薄得讓人心疼,心疼這安靜辜負了蛙的熱情。

但也正因為這一聲,使清晨的公園突然就多了一種夢幻的詩意,我幾乎懷疑自己一腳踏進了古人水墨點染的畫卷。

“不會只一聲的。”我想。

確實,第一聲蛙鳴還沒完全消失,應和的蛙鳴遠遠近近地響了起來。

“咕呱咕呱”,“呱呱呱——”“呱呱呱——”

它們在喊:我在這呢,我在這呢!

然後一起呼喊:我在這呢,我們在這呢!

蛙的鳴叫激起了我的童心。我循着聲音搜尋,想看一看這大清晨就耐不住寂寞的小傢伙到底藏在哪裏。

我沿着水邊,躡手躡腳在草叢裏行走,想象着受了驚擾的小蛙從草裏竄出,“撲通”一聲沒入水裏的樣子。

夏日的青蛙我沒少見過,小的時候也不止一次地捉住青蛙看它們潔白的肚皮,但春天的蛙是不是和夏天的一個樣子?

它們好像在故意逗我,我只聽到這裏叫一聲,那裏應一聲,可就是找不到它們的影子。

“咕呱,咕呱呱。”

它們似乎在挑逗我,引誘我,又似乎一個個鼓着大眼睛嘲笑我。

我暗笑一聲。笑自己的迂,笑自己簡直比小孩子都痴傻——那在草叢裏尋找青蛙的呆模樣,哪裏有點大人成熟穩重的影子?

我不再尋找。坐在水邊的石頭上,望水,望橋,望天,望空中的飛鳥。

天青,水碧,柳如絲,蛙鳴如鼓響耳際。

一時間竟然迷失了自己,呆成一尊石上的坐像。

在我的印象中,蛙鳴好像熱鬧在夏日裏。

黃梅時節家家雨,青草池塘處處蛙。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

想起蛙鳴,我一下子想到宋代趙師秀那首《約客》。

朦朦不斷黃梅雨淅淅瀝瀝地下着,籠住了天和地,敲着綠瓦紅瓦檐,敲着窗前肥肥大大的芭蕉葉,天地間濕漉漉霧濛濛,似乎只有那滴滴答答的雨聲……蛙聲傳來了,悠長的,急促的,寂寞的,鬧熱的,連成串,響成片,天地間便不只那單調的雨聲,還有那高高低低長長短短的蛙鳴了!

我納悶這蛙兒在熱鬧什麼呢,如果説“稻花香裏説豐年,聽取蛙聲一片”我們還可以理解這些多情的蛙兒為人們的豐收而高興,因高興而載歌載舞。可這纏綿起來不分天日的黃梅雨又有什麼值得這些青蛙鼓譟不休呢?

其實黃梅時節也好,稻花香裏也好,這不都是夏日的圖景麼?可現在仲春剛過呀,難道這蛙兒們不忍冷落了春光,也爭先恐後地鬧將起來麼?

彈琴的彈起了琴,擊鼓的擊起了鼓,那風中盤旋的鳥兒可不就得唱起它們拿手的歌兒麼?

我還以為清晨的蛙鳴是特意給一大早便來遊園的人們打招呼呢,仔細一想便知純粹是自己多情了——這蛙兒一旦熱鬧起來,它們是不分時辰的,當然也不管你遊人的多少——它們自有它們的歡樂,又怎麼會在意遊人呢?

唐代大詩人韓愈曾寫過“一夜青蛙鳴到曉,恰如方口釣魚時”這樣的詩句,説明青蛙的鼓鳴晚上也是敲個不停。也許當人們沉入夢鄉做着各自的美夢時,這些可愛的精靈正享受着它們的夜生活燈紅酒綠呢。

蛙鼓當然是熱鬧的,可在這清晨,當蛙鼓敲響的時候,我怎麼覺得這公園不僅沒有絲毫的嘈雜,相反倒更添了幾分幽靜呢?

也許王維那句“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不只適用於鳥和山林,也同樣適用於蛙和池塘吧?

蛙鼓除了給公園增添幾分幽靜,更在這幽靜之外融入了幾分詩意。

晚唐的韋莊在《三堂東湖作》説:“何處最添詩客興,黃昏煙雨亂蛙聲。”試想一下,獨立黃昏,細雨如煙,憑欄遠眺或冥思之時,蛙的鳴叫紛紛亂亂地響了起來,這高高低低的蛙鼓與那黃昏煙雨交織在一起,可不就是詩的意境麼?

壹點號壹粉唐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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