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無意間見無人感染" href="/zh-my/complex/UKMLqsuvvN.html">超市冷櫃,七零八落躺着無人“領養”的各路雪糕冰淇淋,似是廠家趁熱力推,吉時一過便原形畢露滿目蒼涼,再沒人願意多看一眼。這其中就有兩盒榴蓮雪糕。
我雙眼一亮趕緊拿起,產地似乎是香港(還是泰國?),仔細一翻還有四盒,於是痛快結帳。大多情況是,喜歡鮮食榴蓮的人不一定瞧得上其他榴蓮製品,那是為不敢嘗試榴蓮的人發明的緩和劑。但此番榴蓮雪糕的包裝赫然標註“含豐富果肉”!如此豪言壯語我當然躍躍欲試。
原來仿真得有模有樣,剝開是一層黃色肉衣。一二三口下去接連吃到厚實果肉。功夫深、誠意夠,還呼呼冒着冰氣。我一想不得了,眼下接近寒冬,怕是所有超市都在拋售處理雪糕,於是快馬加鞭突擊掃黃般趕緊就近蒐羅。
幾個超市跑下來,最終我承認運氣欠佳,一無所獲。不過不要緊,夏天就要來了……上大學的時候我日常花費節制,唯有碰到鍾愛的食物會不惜血本。
買過最貴的大閘蟹,在寢室蒸來吃;金牌老店的月餅剛上市(最貴的時候)就一擲千金毫不手軟;當然更有榴蓮金黃滿地,我挑一個最大的,付給老闆兩張百元鈔。這便是我生命三大摯愛美食,也有三恨——苦瓜、香椿、木姜子。
憶起大四那時候租房子,和一個同班女同學找了棟最陰暗潮濕的小樓,她在三樓,我在四樓。小樓之下便是成堆平價小吃,專供窮學生苦白領——炒飯、粉面、零食、滷味、餃子、燒烤、煎餅、奶茶,夏有西瓜菠蘿,冬有紅薯板栗……總之實惠親民。而再往前走的一個拐彎,零散坐落着水果鋪子。那是我當時的口腹旗艦店。
其中一個我常去,老闆娘常年挎個棕色皮包在腰上,個子高高的扎個頭發。她市儈、精明、麻利、一臉假笑。還記得第一次在她那兒買了四五個多汁厚皮大黃桃。接下來幾天山竹、胡柚、楊桃、毛椰……見我愛吃貴的專挑精的便每次都熱絡絡給我拿袋子讓我自己挑(別人挑她會不耐煩),還會多送我一把金橘、大棗。閒聊間説起她兒子上高三,很不聽話。那時榴蓮剛上市,我在細細聞着。
“回到家都不跟我説話”她黯然説着,似是對我,也像自言自語。“是學習太忙了,我以前也這樣”我安慰她。——“但更可能是他真的煩你”我這樣想。
她家的榴蓮渾圓個大,開口恰好,我愛沒開的,覺得乾淨。亦懂榴蓮分幹包、濕包,我愛前者,只是不懂怎麼鑑別。老闆娘這時候會提起一隻,敲敲晃晃讓我聞聞。幾秒就給我揪出心好。
我也知道超市冷櫃裏有成堆的鮮剝榴蓮肉,塑料托盤加保鮮膜,貼上標價¥50上下。只是你只要拿起細看,榴蓮肉下定會淌出一灘“屍水”,也不知被幾多人擠捏審驗,是被千萬過客Pass掉的過氣佳麗,永無天日。所以還是整隻的買來最好。
剝了殼小心取出來,再一一碼進保鮮盒冷藏。也可以冷凍,只是不能凍死,裏面含着碎碎的冰沙時就是最佳賞味時刻。畢業前夕的某一天我又到水果鋪稱了最大的一個,那天老闆娘一個勁地笑,我問什麼喜事啊?她想了想又撿了一個給我,説送你一個!我兒子考上大學了!
我道了喜謝過之後轉身看到她兒子剛進家,還是臭着臉不理老闆娘,可老闆娘只是笑痴痴的看着兒子的背,穿着拖鞋露出來的腳趾頭忽然被腳邊的榴蓮刺了一下,她吃痛扭過頭對着正在挑木瓜的兩個女生大呵:“別捏了!哪個都甜一樣紅!”儼然一副愛憎分明的嘴臉。
第一次吃榴蓮是在廣西老家。家裏的小阿姨帶着上街買,水果鋪外成堆的榴蓮是青皮的,我記得阿姨問老闆“油不油?”,至今也沒搞懂是什麼意思。只記得最後買了特大的兩隻回家,剝開後全家呼天作嘔,像是死人喉嚨裏夾出來的死耗子,如此翻倍的恐懼夾擊,統統攆出去才好!
可廣西的親戚們卻是吃得有滋有味石破天驚。我一個小表弟更是激動得拿在手上就啃,當時只覺得那一顆鬼胎似的東西被他捏在手裏,濕滑詭異,還呼呼跳動,看得我太陽穴生疼。網上見馬來西亞榴蓮品賞會,老的小的男的女的人手一隻托盤,胸前掛着這場逐臭盛宴的入場證,觥“臭”交錯,每個人臉上此起彼伏償其大欲的滿足。
就應該這樣,把我們這樣的人都圈在一起。抽煙的有吸煙區、偷情的有賓館、男人不能在方圓50米內有女人的地方聊政治、而女人也不能拉着男人逛街。吃榴蓮被歧視,只因味道潑散侵犯,吃相也毫不性感。
想象一下若是男女歡愛、親子互動、承歡膝下,正濃情蜜意時對方拿出一坨榴蓮,畫面好看嗎?再兩情相悦,總不能你餵我一口榴蓮,我還你一個“臭”吻。這時候得用榴蓮幹來救場。一應世面上的榴蓮幹,包裝宣傳都唬人。統統主打鮮切、完整、急凍、真空、精挑細選、口口生香。沒必要。
只要是榴蓮幹,新鮮時種皮繁複、四角八叉的縫合處成了幹就最好吃。只因這個部位密度不夠,乾透後就空心酥脆,不似中間肥厚的肉最後成了灰末,嚼嘴裏立馬吸乾口腔,重重的窒息感。
以前在高速公路見加油站有榴蓮幹就買了一包,車剛起步覺得不過癮又吩咐停車再去買,被我爸怒斥,我只賭氣撒潑道你根本不懂!是啊,就跟我也不懂賭錢的樂趣、吸毒的快感、偷情的過癮一樣,但我知道這是實實在在、一廂情願、飛蛾蹈火的感情,否則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吃過的榴蓮品種不多,國內的榴蓮基本來自泰國。長柄、金枕、紅肉、貓山王(這兩年大火)……品種本就稀缺,再一經漂洋過海,根本再無二選。前幾日見電視裏,普京與各國領導人踏入紅毯。鶴立雞羣、氣勢洶洶,正如一隻最驕傲的榴蓮。若我是新馬泰榴蓮農,種出來的新品種肯定命名“普京”。
個頭是角尖碩大的,氣味侵略刺鼻,味道濃甜微苦,有酒味,肉質緊密難纏,核大!如按這一原則還可推出別國政要“新品種”——
“奧巴馬”牛油果,看似營養豐富實惠百搭,其實索然無味;“金正恩”聖女果,指鹿為馬粉飾幸福,一手遮天由蔬菜變水果;默克爾是脆皮大西瓜,任勞任怨、隨意摘取、開膛即食、人人滿意;伊麗莎白Ⅱ是最好用的門面包裝,隨意點綴就萬人哄搶,但經不住琢磨,死板且雞肋,是罐頭櫻桃;反之朴槿惠籠絡人心,抗癌養顏又低價親民,是黃皮紅瓤的西柚;安倍晉三近日吐血,是一咬見紅的紫皮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