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目新聞記者 曾凌軻
近日，一張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因為千萬訂閲費停用中國知網的通告引發廣泛關注。4月17日，中科院一位負責該業務人員回應媒體稱消息屬實，中科院文獻情報將於4月21日正式暫停使用知網，恢復時間未定。4月18日，“網傳中科院停用知網”詞條進入微博熱搜前十。但隨後，知網方面回應稱此事不屬實。至此，中科院續訂知網的價格之爭陷入羅生門。
但知網高收費一事引發爭議。事實上，2016年以來，北京大學、武漢理工大學等高校均陸續爆出因知網收費過高停用知網的消息。2021年末，作為國內學術知網更是深陷著作權風暴。年近九旬的中南財經政法大學退休教授趙德馨起訴知網未經許可擅自收錄其百餘篇論文並全面勝訴，累計獲賠70餘萬元。此次千萬級訂購費用爭議再起，知識產權法、反壟斷法界專業人士向極目新聞記者表示，著作權執法和反壟斷執法部門應考慮予以介入。另外，知網定位為國家學術領域的基礎設施，其主管部門教育部和科技部也有監管義務。
知網千萬訂購費引發爭議
近日，一張落款為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的截圖在網絡流傳。該截圖顯示中科院文獻情報中心通告自4月8日起，同方知網技術有限公司（CNKI數據庫出版商）暫停中科院對CNKI數據庫的使用權限。原因是，CNKI數據庫憑藉其在中文期刊數據市場上極具影響力的市場地位，對續訂價格始終維持着較高漲幅，2021年中科院集團訂購費用已達千萬級別。多輪談判後，CNKI數據庫在費用上仍未有讓步，給出的條件相當苛刻。現中科院文獻情報中心考慮通過維普期刊數據庫和萬方學位論文數據庫對其形成替代保障。
4月17日晚間，紅星新聞報道稱，中科院圖書館一位負責落實此事的老師證實稱，截圖內容屬實，中科院各大所正積極應對停用知網帶來的影響。並表示“自2022年4月20日起，停用CNKI數據庫，以後會用萬方和維普替代，查不到的文獻可用文獻傳遞等方式”，年內也沒有恢復訪問知網權限的計劃。4月18日上午，知網又回應媒體稱，中科院相關情況“不屬實”。
4月18日上午，極目新聞記者就此事致電中國科學院，值班人員回應稱不清楚此事。中科院文獻情報中心則拒絕接受採訪。極目新聞記者隨後就此事致電知網，接線工作人員稱將轉接至相關業務部門，但電話轉接後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中科院續訂知網的價格之爭就此陷入羅生門。
不過，中科院兩個研究所的研究人員告訴極目新聞記者，4月18日上午仍可正常訪問知網和下載論文，目前尚未收到停用知網的通知。對於中科院可能停用知網的消息，兩位研究人員的態度也大相徑庭。
一位社科類研究人員表示，“沒有知網還真搞不了科研”，未來如果真不能訪問可能會有人抗議。“體驗很差，但數據夠全，這就是知網的王牌。”該研究人員稱。另一理工科類的研究人員則表示，平時很少看知網，科研以閲讀外文文獻為主，如停用知網影響不大。
曾深陷侵犯著作權等多重爭議
高校因續訂閲費用過高而暫停使用知網並非首次。
公開資料顯示，2016年，武漢理工大學圖書館公告稱，由於續訂價格“漲價離譜”，與知網的談判不成功，相關服務暫時停用。其數據顯示，2010年到2016年的報價漲幅為132.86%。2016年3月31日，北京大學圖書館也曾發佈通知稱即將停用知網，理由是“數據庫商漲價過高”。不過，公告一段時間過後，這些學校還是續用了知網。
據公開報道，在山東、雲南、江蘇、山西、河北等地，也有不少高校出現過停用知網又再次重啓的情況。
除了費用過高的爭議。2021年末，知網還因被大學教授起訴侵犯著作權成為輿論焦點。
2021年末，年近九旬的中南財經政法大學退休教授趙德馨，起訴知網未經許可擅自收錄其百餘篇論文並全面勝訴，累計獲賠70餘萬元。繼趙德馨之後，中南財經政法大學退休教授蘇少之、湖北作家陳應松、湖南作家蔡建文等紛紛與知網打起了官司。
4月18日，中科院停用知網相關詞條登上微博和知乎兩大網站熱搜，評論區紛紛質疑知網收費過高，涉嫌濫用壟斷地位。有高贊評論稱“為什麼知網可以拿別人的論文跟客户收錢？知網給過論文作者稿費、版權費嗎？”還有評論建議中科院等學術機構牽頭另起爐灶，以競爭來促降價。
專家呼籲主管和執法部門介入
4月18日，清華大學國家戰略研究院特約研究員劉旭向極目新聞記者指出，知網是否濫用市場支配地位需要國家反壟斷局的認定，目前國家反壟斷局未對知網正式立案調查，還不能輕易下此結論。
在他看來，知網成為眾矢之的的原因有三點，第一，上游未能理順與學術創作者的版權關係，如部分著作權人主張——論文作者作為資源貢獻者未能得到相應的回報。第二，下游高定價涉嫌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定價機制不透明。這很可能也是多家高校未能在和其談判的過程中獲得平等地位，只能以通告形式對外發聲的原因。第三，知網的運營公司同方知網技術公司近年來一直維持較高的毛利率。公開資料顯示，同方知網技術公司2020年主營業務收入達11.6億元，毛利率53.93%。
那麼，如何探索知網的合理收費模式？劉旭認為，因為國外的學術資源市場從建設之初就和國內不同，所以沒有什麼可以直接照搬的經驗可以借鑑。現在知網首先要做到的是理順報價體系，保持透明報價，提供更多靈活的套餐給用户。比如中科院20個研究所裏有5個研究所可能要用到知網的部分服務，那就購買部分服務。如果説不管用户是誰，不管使用領域和次數如何，都要購買全年整套的服務。這個時候就涉嫌濫用支配地位了，需要執法部門介入，看看到底是存在搭售或者附加了不合理的交易條件，還是過高定價問題。
“除了執法機構，知網如何運營的問題還可能涉及到它的主管部門如教育部或科技部。最初我們國家設計知網的時候是定位為國家知識領域的基礎設施，但現在業務主管部門給了其支持，卻不管其市場行為。實際上，業務主管部門也應盡到必要的監管義務，助其理順和各方的關係，不要背離國家相關戰略的初衷。”劉旭説。
華東政法大學知識產權教授叢立先在接受極目新聞記者採訪時則直斥，知網在輸掉眾多版權官司並經歷了社會輿論的廣泛質疑之後，又在數據庫授權費方面與使用單位發生爭議事件，説明其並沒有真正重視自身存在的深層次問題並痛定思痛予以解決。知網應切實尊重《著作權法》並維護社會公共利益，解決其收錄作品的版權授權並向權利人支付報酬，規範其數據庫的授權使用費收費標準，整改作品相似度檢測服務的黑灰亂象。如果知網不能有效解決上述三方面的顯著問題，著作權執法和反壟斷執法部門應考慮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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