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後漢三國年間,有兩個不孝之子,其一為呂布呂奉先:“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方天畫戟,專捅義父。”另一個就是馬超馬孟起,老爹馬騰弟弟馬休馬鐵還在曹操手下當官,他就跟馬騰的死敵韓遂結成了聯盟起兵造反,最後導致馬騰被夷三族。
呂布不孝,是演義小説的説法,馬超不孝,是三國正史的説法。其實呂布並沒有殺過什麼義父,他不過是丁原的大秘書(主簿),是董卓的騎都尉。在古代,“大見親待”和“誓為父子”都不是認乾爹養父,要真是那樣的話,劉備與關羽張飛“義雖君臣恩若父子”豈不成了父子關係?
馬超不孝,已經被演義小説洗白了——羅貫中把馬騰被殺和馬超起兵的時間和因果關係顛倒了一下,逆子就變成了孝子,全忘了馬超曾經對韓遂明確表示要坑死馬騰:“今超棄父,以將軍為父,將軍亦當棄子,以超為子。”
馬超坑死了親爹馬騰,韓遂留在京城的子孫也被曹操殺了個乾淨:“(曹操)誅約(韓遂字文約,原名韓約)子孫在京師者。”
放下呂布馬超不提,咱們今天來説説被《三國演義》寫成正人君子,但是實際上是個反覆小人的背主之將——他在呂布麾下,明明是跟張遼高順齊名的一員大將,但是到了演義小説和影視劇裏,卻成了正人君子、正直謀士。
寫到這裏,熟讀三國正史的讀者可能已經猜到了,這個人就是呂布手下大將(不是謀士)陳宮陳公台。
陳宮當然沒有因為曹操誤殺呂伯奢一家而一怒出走,而是一直在曹操手下當官,並且説服了兗州治中、別駕等高官,讓曹操兵不血刃佔據了兗州之地。
可能是嫌曹操給他的“東郡守備”官職太小,陳宮趁着曹操去打陶謙的機會,在後院放火:“興平元年,太祖復徵謙,邈弟超,與太祖將陳宮、從事中郎許汜、王楷共謀叛太祖。宮説邈……邈從之。《三國志·卷七》”
陳宮想勾結呂布一舉端掉曹操老窩,但是他的能力卻遠不如荀彧荀文若和程昱程仲德,這二位跟夏侯惇一起,又打又拉穩定了局勢,堅持到了曹操主力回援,陳宮就跟着呂布跑了。
在曹操陣營,陳宮應該是二等武將,因為他一直是隻有官職而沒有軍銜,更沒有爵位,關內侯亭侯鄉侯縣侯,啥侯都不是——陳宮終生未得侯封。
背叛曹操之後,陳宮雖然得到了呂布給予的兵權,但並沒有得到完全信任,因為呂布麾下譁變,很多人都指證陳宮是幕後主使。
那是在建安元年六月的一個夜半時分,呂布的部將郝萌譁變,帶着亂軍攻打呂布的私宅。呂布可能是被人家打怕了,所以私宅也修得很堅固,郝萌亂軍打了半天也沒打進去,但也把呂布嚇得領着老婆爬廁所牆逃命:“布不知反者為誰,直牽婦,科頭袒衣,相將從溷上排壁出,詣都督高順營,直排順門入。”
高順很厲害,他麾下的“陷陣營”雖然只有七百而號稱一千,但是打郝萌還是像打孩子:郝萌砍掉了曹性一條胳膊,高順砍了郝萌腦袋,並且把受傷的曹性抬到了呂布面前。
曹性一到呂布面前,馬上指認陳宮是幕後黑手:“布問性,言‘萌受袁術謀。’‘謀者悉誰?’性言‘陳宮同謀。’時宮在坐上,面赤,傍人悉覺之。布以宮大將,不問也。”
從王粲《英雄記》這簡短而生動的描述中,我們能看出兩個問題:第一,陳宮看呂布走了背字兒,又準備向袁術納投名狀了;第二,陳宮在呂布麾下,不是首席謀士,而是跟高順張遼齊名的大將,在呂布面前也是有座位的。
因為陳宮反覆無常,呂布也不敢完全相信他,所以後來陳宮提什麼建議,呂布都要琢磨琢磨,只有一件事,呂布聽了陳宮的建議,結果落得個兵敗被擒。
按照《資治通鑑·卷六十二》和《三國志·卷七》的記載,呂布屢戰屢敗,被曹操圍在了下邳的時候,接到了曹操的勸降信,呂布就想開城投降——如果呂布開城投降,劉備再怎麼做醋,曹操也不會殺他。
呂布之所以失去了投誠保命的機會,是因為“陳宮等自以負罪深,沮其計。”
這就是説,呂布投降能保命,但是陳宮知道自己在曹操眼裏罪不可赦,所以堅決反對呂布投降,還睜眼説瞎話給呂布打氣:“曹操遠來,勢不能久。將軍若以步騎出屯於外,宮將餘眾閉守於內。若向將軍,宮引兵而攻其背;若但攻城,則將軍救於外。不過旬月,操軍食盡,擊之,可破也。”
呂布想採納陳宮的意見,但是呂布的老婆反對,而且反對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宮、順素不和,將軍一出,宮、順必不同心共城守也,如有蹉跌,將軍當於何自立乎?且曹氏待公台如赤子,獨舍而歸我。今將軍厚公台不過曹氏,而欲委全城,捐妻子,孤軍遠出,若一旦有變,妾豈得復為將軍妻哉!”
從呂布老婆的話裏,咱們還是能讀出三條信息:第一,陳宮在呂布陣營人緣兒不好,居然跟寬宏大量的高順鬧彆扭;第二,曹操曾經對陳宮很好,好得連呂布也承認自己沒給陳宮那麼好的待遇;第三,陳宮是有可能把下邳獻給曹操立功贖罪的——起碼呂布夫妻是這麼想的。
於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讀者諸君都知道了:呂布在白門樓被曹操勒死,陳宮同時被殺,曹操收養了陳宮老母家小。
細看三國正史我們就會知道,即使主動投降,陳宮在曹操那裏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荀彧程昱和夏侯惇都不會放過他,因為當年就是這個陳宮反水,差點端了曹操老窩,也差點要了他們三人的性命——敵人投降可以寬大,叛將被擒,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這時候我們不僅要問兩個問題:其一,以陳宮的見識,應該能看出呂布已經必敗無疑,他為什麼還要勸呂布頑抗到底以至於失去了活命機會?其二,如果呂布不聽陳宮鼓動而主動投降,曹操還會殺他嗎?
筆者的愚見是這樣的:陳宮知道呂布必敗,但也知道即使呂布投降了,曹操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只能拉着呂布坐在漏船上垂死掙扎一下。如果呂布是主動投降而不是被綁得像粽子一樣才開口求饒,以曹操求賢若渴的本性,是有大概率會放他一馬的……
參考史料:《後漢書》《資治通鑑》《三國志》《英雄記》《典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