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三年九月二十六日,田中首相起程前往法、英、西德、蘇聯等國進行訪問。大平外相已於九月二十三日飛往組約出席聯合國大會,在紐約與國務卿基辛格舉行了會談,在聯合國大會上作了演講,爾後到意大利進行訪問。後又去英國,與田中首相會合,接着又訪問了西德,最後於十月七日至十日,在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宮逗留了數日。
以田中首相為首的日本代表,以無論如何也要抓住歸還四島問題不放的堅定決心進行談判,但勃列日涅夫總書記只是具體地、長篇大論地説明蘇聯的資源如何豐富,使得日本代表團萬分焦急。在北方領土問題上,日本總是遭受蘇聯的任意擺佈。日本在美蘇冷戰的夾縫中,終於在一九五六年通過鳩山訪蘇,與蘇聯恢復了邦交。當時日蘇之間存在的問題有:第一、有許多日本人被扣留在西伯利亞;第二、漁業問題;第三、蘇聯在日本加入聯合國問題上的態度。關於領土問題,蘇聯的本意是“絕對不歸還”。但蘇聯根據其國內外形勢,採取了一面適當應付領土問題,一面開展強硬外交的方針。鳩山訪蘇,恐怕也有受蘇聯巧妙的強硬外交擺佈的一面。
一九五五年一月二十五日,蘇聯駐日代辦處的多姆尼茨基在給鳩山首相的書簡中説:“蘇聯準備根據日本的意願,隨時開始進行談判。”二月十六日,布爾加寧又給鳩山首相寫信説:“建議立即開始談判,在莫斯科或東京由日方選擇。”蘇聯為什麼一改過去的強硬外交,忽然態度大變呢?這是因為蘇聯外交進入了路線轉變時期。尤其是蘇聯和日本的關係,戰後已經斷交了十年。這種冰冷的關係若再繼續下去,對蘇聯沒有任何好處,所以才拿出了領土間題作為吸引日本的誘餌,先應付一下,在日本方面,也有其願意上鈎的現實情況。長期執政的吉田政權終於倒台,鳩山政府宣告成立。鳩山首相正想提出新的政策措施。於是產生了一種改變吉田內閣對美一邊倒的外交,拿日蘇關係正常化做招牌的設想歸還北方領土的第二次機會,於一九六九年末至一九七零年初到來。當時蘇聯的外交環境發生了一系列變化。一方面,珍寶島事件發生以來,蘇聯和中國的關係急劇惡化另一方面,尼克松政權希求緩和緊張形勢的氣味飄到了蘇聯;而在歐洲,西德的勃朗特推出了與蘇聯共存的東方政策。進入一九七二年,克里姆林宮就派葛羅米柯去日本。葛羅米柯的綽號叫“Mr·Het”(Het這個字是俄文,相當英文的No),待人冷淡。因為他很容易用“Het”一詞毫不客氣地拒絕對方,所以就得了這樣一個綽號。就是這位葛羅米柯外交部長,到日本後卻頻頻使用起“微笑外交”來了,並在回國以前表示準備在年內舉行“締結日蘇和平條約”的會談。
一九七二年初是一個什麼樣的歷史時期呢?一九七一年七月美中接近的消息發表,七二年五月尼克松訪華實現。在這種形勢下,蘇聯企圖籠絡日本以對抗美中的聯合,是不難想象的。至少蘇聯是想改善日蘇關係。但是,就北方領土問題,蘇聯到底對日本做了多大讓步,是很成問題的。但毫無疑問,蘇聯這一時期所採取的態度,是戰後三十餘年來和日本最為接近的態度。一九七二年九月,田中內閣實現了日中邦交正常化。蘇聯的希望完全落了空。當然,蘇聯對日本的態度,也就因此而急劇冷淡下來。在這種形勢下,田中、大平訪問了蘇聯。果不其然,以勃列日涅夫為首的蘇聯首腦的反應甚為嚴峻。但是,還有一個問題,使蘇聯感到有必要和日本拉拉關係。那就是蘇聯開發西伯利亞,非常希望得到日本的合作。到了七十年代,勃列日涅夫政權的政治基礎趨於穩固,從這種意義上説,國內問題已不復存在。但是,共產主義社會建設了半個多世紀,共產主義社會的理想果真實現了嗎?不能不説理想和現實還有很大的距離。那場決定生死存亡的第二次世界大戰,推遲了蘇聯社會進步,特別是改善人民生活的前進步伐,這是不容否認的事實。和自由世界相比,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蘇聯工業的效率低下,重工業、化學工業與輕工業的不平衡,農業的長期不振,官僚體制的膨脹和麻痹,人口問題引起的勞動力不足等現象,完全變成了慢性症狀。這種經濟不振的狀況,多年來使蘇聯的首腦們為之頭痛。因此,進入七十年代以後,蘇聯的世界戰略發生了大的變化。就象美國試圖改變戰略想爬出越南戰爭泥潭的情況樣。由於美蘇兩大陣營情況的變化,美蘇兩國緩和緊張關係的時代急速到來。從這種意義上説,日本就成了蘇聯感興趣的對象。在這種情況下,日本方面雖竭盡全力和蘇聯進行接觸,但卻象是隔靴搔癢一般,毫無成效。勃列日涅夫從一開始就撇開領土問題不談,只顧雄辯地談經濟開發問題和西伯利亞問題,使得日本方面在旁邊乾着急。最後田中首相下了決心,如北方領土達不成任何協議,就不發表聯合聲明。明天就要回國,會談完全陷入了僵局,決裂的氣氛非常濃厚。就在這一天—十月九目的深夜三點來鍾,為了幫助大平外相而前往莫斯科的阿部文男先生給森田秘書官打來了電話。他説蘇聯方面可能竊聽,叫森田在此前提下聽他説話。阿部説是馬茲洛夫副總理建議簽訂一份聯合聲明,説可以把“日蘇兩國之間存在戰後未解決問題”的條款寫進聲明裏去,對此徵求日本方面的意見。阿部還説,戰後未解決的問題,當然是指北方領土問題。因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森田秘書官於是把藤井秘書官和東歐一科的新井科長叫了起來,問他們這個提案是否可靠。新井科長馬上跳了起來,一邊鼓掌一邊説:“這樣一來,談判有結果了。馬上把大平外相叫起來吧。”據新井科長説,他覺得最後總要整理出這樣一個文件,所以他早就準備了一個草稿,只是因為蘇聯的態度太強硬,沒得機會拿出來罷了。大平外相立即指示,通知阿部先生説日方接受蘇方的建議。過去還有過這樣一段秘話。大平外相去西德和謝爾外長會談時問道:“我即將去訪問蘇聯,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謝爾外長説道:“蘇聯這個國家,在會談中什麼也決定不下來。要注意演劇的幕間和即將回國的時刻。”第二天早晨,把昨夜發生的事情報告了田中首相。首相當然沒有不同意見。在日蘇最後一次會議上,勃列日涅夫總書記莊嚴地發了言。在“日本方面建議”的開場白後面所談的內容,每字每句都和昨晚的電話聯繫一模一樣。這樣,我們才得以帶着一份對日本來説具有劃時代意義的聯合聲明,登上了回國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