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陳圓圓一怒為紅顏?為反清復明?自己當皇帝?吳三桂的三次困惑

明亡清興之際,吳三桂三次被推到風口浪尖。
面對這三次大的歷史關口,吳三桂困惑了。但歷史不給他深思熟慮的時間。他或被迫、或主動地做了三次抉擇。
這三次抉擇,或讓他備受爭議,或讓他遭人痛恨,或讓他為人輕笑。
困惑一:為民族戰,還是為朝廷戰?
明朝末年,內外交困。先是華北、黃淮蝗災、旱災蔓延,流民四起。繼之以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揭竿造反,華北、華中、關中等地戰禍連綿。
外痛則在東北。自1619年薩爾滸之戰後,明朝的萬曆、天啓、崇禎和後金(後改清)的努爾哈赤、皇太極搏殺了二十多年,耗用了明朝大量的人力、物力。
作為明朝遼東總兵,吳三桂當然清楚。
但1644年2月,吳三桂可能更多地焦慮着他的父親和愛姬。其父吳襄被李自成扣押,作為人質逼迫吳三桂投降;其愛姬陳圓圓被闖王大將劉宗敏掠去。
父親被扣押,心愛的女人被別人霸佔,吳三桂的心情可想而知。
更讓他苦惱的是,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一邊是國仇家恨之痛,崇禎皇帝自縊、明朝滅亡,叛賊扣押父親、搶掠愛妾,無論是誰都會怒髮衝冠、立雪其恥;
一邊是異族入侵威脅,多爾袞率領着滿清鐵騎在關外虎視眈眈、殺氣騰騰,作為邊關守將職責在身、不能不防。
何去何從,暴風眼中的吳三桂為多方聚焦。
他艱難地做出了決定:向清借兵、助明覆國,並自作主張列出了“裂地以酬”的保票。
精明的多爾袞抓住機會,迅速做出了由“入關搶掠”向“入主中原”的戰略轉變。
多爾袞在回覆吳三桂的書函中説:“若率眾來還,必封以故土,進位藩王”,變吳三桂的“借兵復明”改為清朝的“招降立國”。
吳三桂的如意算盤,被多爾袞直接反轉。
局勢還在進一步惡化。1644年3月,李自成率精鋭6萬東進,自將主力攻關,另遣將從撫寧縣東北超出關外,對山海關形成包圍態勢。
無奈、無助又無策的吳三桂乞降於清,求兵討賊。
半推半就之中,吳三桂由明將改為清臣,受爵為滿清“平西王”。
前面還有洪承疇,他也許可以自我寬慰。
因陳圓圓一怒為紅顏?為反清復明?自己當皇帝?吳三桂的三次困惑

困惑二:忠於新君,還是故主?
雖然已為清將,但吳三桂作戰矛頭還是對準李自成。
國仇家恨,一起算。
從山海關到盧龍,到北京,到保定,到正定,追到井陘關。從河北追到山西,再到陝西,直至李自成在湖北縊死。
吳三桂眼中的李自成已死,但滿清眼中的明永曆帝還在。
當偵知永曆帝在貴州、雲南逃亡,清朝即令吳三桂由漢中、四川方面進軍,會同另外兩路部隊,壓向貴州、雲南。
1659年,永曆帝由雲南亡入緬甸。
1660,吳三桂上表清皇帝,請討伐明永曆帝以息邊患,蒙準,1661年遂率兵進入緬甸。
永曆帝在緬甸書信給吳三桂,有言:
奈何憑藉大國,狐假虎威,外施復仇之虛名,陰作新朝之佐命……
將軍忘君父之大德,圖開創之豐功,督師入滇,覆我巢穴……
將軍不避艱險,請命遠來,提數十萬之眾,窮追逆旅之身,何示天下之不廣哉?豈天下覆載之中,獨不容僕一人乎?仰封王起爵之後,獨欲殛僕以邀功乎?……
將軍自以為智,適成其愚,自以為厚,適成其薄,千載而下,史有傳,書有載,當以將軍為何如人也?……
僕今者兵衰力弱,煢煢孑立,區區之命,懸於將軍之手矣,如必欲僕首領,即粉身碎骨,血濺草萊,所不敢辭……
列上這麼多原文,實在是感受到永曆帝在含淚泣血,既在厲聲譴責,又在哀婉陳情。
但這些話語都未打動吳三桂。緬甸懼於滅亡,執永曆帝獻給吳三桂。
吳三桂見永曆帝十分傲慢。永曆帝厲聲問:“爾為何人?”吳三桂寒噤不敢發聲。問了數次,才説出姓名。
永曆帝切責之曰:“朕欲還北京,見十三陵而死,爾能任之乎?”吳三桂對曰:“任之。”看到故主向死而生,吳三桂不覺感動,伏地大哭。
史載:左右挾之(吳三桂)出,則面色如灰,汗流浹背。
這般狼狽,內心肯定困惑過:如何對待明永曆帝?
吳三桂選擇了“忠於新君”,而且執行得很徹底。
對待永曆帝,不僅嚴兵防守,還薄其飲食,視之如罪囚。
得知有人慾劫永曆帝起事,吳三桂立即請命清廷,在雲南就地弒殺永曆帝及其太子,並殺戮欲起事的二千將士。
南明從此不祀。
因陳圓圓一怒為紅顏?為反清復明?自己當皇帝?吳三桂的三次困惑

困惑三:自保西南,還是開創新朝?
沒有永恆的朋友,也沒有永恆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
這句話套在吳三桂頭上,可改為“沒有永恆的君臣,只有永恆的利益”。
清初,因西南夷亂未靖、鄭經佔據台灣,清廷命吳三桂王雲貴、尚可喜王廣東、耿繼茂王福建,各守封疆。因雲貴川滇山高路遠,授吳三桂財賦兵馬、設官用人之權,吏、户、兵三部不予過問。
三藩擁有兵力,至少超過60萬人。三藩士兵每年需餉銀2000多萬兩,糧200多萬石。全國財賦,大半耗於三藩。
一邊是厚植實力、網羅豪強,想效法明朝沐英世守雲南。一邊是國內初穩、加強控制,建集權統治鞏固江山。
雙方的矛盾不斷激化升級。
況且,清廷主政者已是年輕果敢的康熙帝。
1673年春,清廷下撤藩詔令。康熙帝很堅決:“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先發制之。”
自保西南的想法落空,吳三桂遂決定謀反。
雖未做充分準備,但吳三桂自量清廷諸將無足當己者。他考慮的是,以什麼名義起兵造反?
他又想到了明永曆帝,名義是反清復明、為故君復仇,對外宣稱自己受託孤寄命,當漢奸是忍辱負重。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吳三桂在出徵前率領將士,到永曆帝陵前拜謁慟哭,以此振奮士氣。
好吧,殺故主邀功請賞是他,藉故主名義造反的也是他。
在吳三桂眼裏,明永曆帝就是個工具,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但天下士人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既已撕破臉皮,就應血戰到底。吳三桂既沒有疾行渡江、全力北進,也沒有沿江東下、斷絕運河糧道,自己遺失戰機,反給對方準備時間。
既不是雄才霸主,也沒有運籌帷幄之力,五年混戰後,吳三桂財用漸竭、威望漸輕。
為了收束人心、鼓舞士氣,1678年3月,吳三桂在衡陽稱帝,置百官、封諸將,取消復明口號,創立新周朝廷。這雖然得到了屬下的擁護,但喪失了更多的南明士人之心。
傾頹之勢不可逆轉。1678年8月,吳三桂暴卒。1681年10月,清軍攻入昆明,折吳三桂骨骸,頒示海內,雲貴悉平。
因陳圓圓一怒為紅顏?為反清復明?自己當皇帝?吳三桂的三次困惑

吳三桂——“吳三困”?
歷史不到假設,時間不能倒流,今人也無法悉知當時全部情形。
我們覆盤吳三桂面臨的三次艱難抉擇,還是會有很多感慨。
第一次困惑和選擇。國仇家恨相加,異族入侵在前,波譎雲詭的形勢讓人難以決斷。這一次,我們不能對吳三桂有太多的苛責,他手中的資源與需要破解的矛盾相差懸殊。
第二次困惑和選擇。當吳三桂追擊永曆帝時,洪承疇嘗説之:“公與我今雖同隸滿洲,實一時隱忍而已。公追永明王(永曆帝)務宜從寬。我等不得不曠日彌久,以待天下之變。”洪承疇是個明白人,話也説得很透徹,但可惜吳三桂是個“一根筋”,毫無遠慮,可見吳三桂見識之短淺。
第三次困惑和選擇。首先,沒有戰略決斷:是做地方王,還是要造反稱帝?戰略不清晰,後面的戰事部署、作戰重點就會混亂。其次,出兵名義矛盾,最先的“反清復明”名義與弒殺永曆帝矛盾,後來的創立新周朝廷又與復明報仇矛盾,矛盾相迭,混亂人心。
這三次時局中,吳三桂第一次是悲劇角色,後兩次扮演了丑角。
他既沒有做到史可法的忠烈明廷,也沒做到洪承疇的襄助清廷。
吳三桂,在三次困惑中猶豫反覆,在兩個朝代中躑躅徘徊。
吳三桂啊,你還是叫“吳三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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