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18日,志願軍第二十七軍七十九師二三五團一營一連接到團部的命令:星夜趕到明洞,執行阻擊美軍“王牌部隊”——陸軍機械化步兵第三師的任務。
經過一天一夜的急行軍,部隊於5月19日下午趕到目的地,不料卻遇到了一個極壞的情況——敵人已先一步到達了明洞,到前面查看地形的營參謀長遭敵人突然襲擊負了重傷。看樣子,必須先把敵人業已搶佔的高地奪回來,然後才能阻擊敵人。
連長蕭振德和副指導員分頭帶領兩個排,一鼓作氣奔過來三個山頭,改善了全連艱難的處境。然而,敵人仍控制着左側的最高峯,正在居高臨下地向一連進行猛烈的射擊。
蕭振德這幾夜通宵不眠,疲勞過度,兩眼紅腫。指導員李樹森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提議讓他留在原陣地組織火力,由自己帶着一排繞到敵人側後,出其不意地襲擊最高峯。經過一番爭執,蕭振德最後還是同意了。
其實連續不斷的痢疾已經把李樹森的身體拖垮了,再加上非常飢餓,他早已疲憊不堪。然而他仍咬牙堅持着來到一排陣地,在上午十時許帶着部隊出發了。
在敵人的隆隆炮聲中,部隊艱難地爬過一座陡削的高山,終於繞到了敵人的側後。時間到了,蕭振德指揮的正面火力展開了,在衝鋒號聲中,李樹森也帶着一排發起了衝鋒。
不到20分鐘,一連全部佔領了明洞南山的最高峯。李樹森帶一排與蕭振德會合後,就分頭指示部隊修改工事,擦拭武器,準備打擊敵人的反撲。
可是當天敵人並沒有繼續進攻。夜間,李樹森檢查完了各班的崗哨以後,就回到連指揮所的防炮洞裏,斜靠在土牆角下閉目養神。連日來的行軍戰鬥,再加上痢疾的折磨,把李樹森弄得疲憊不堪,身子剛剛沾地,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當李樹森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拂曉了。蕭振德正要到前沿去,見他醒了,連忙擺擺手説:“你身體不好,再休息一會兒吧!現在敵人還沒有動靜,我自己到前邊看看就行了。”
蕭振德走後不久,敵人的炮彈就在陣地上爆炸了,接着前沿響起了急促的槍聲,敵人的進攻開始了。
李樹森急忙從洞裏跳出來,沒走幾步,就碰見通信員小吳扶着蕭振德回來了。蕭振德已經負了重傷,殷紅的鮮血浸透了衣襟,紫色的嘴唇搐動着。
李樹森讓蕭振德下去,他卻倔強地喊道:“不!我要堅持到底!”但事實是不能再堅持了,他流血太多了。李樹森終於説服了他,派人把他送下去了。
送走蕭振德以後,李樹森才驟然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這時候,敵人倚仗着他們的優勢兵力,向志願軍發起了連續的攻擊。當他們的多次攻擊都無功而返之後,就在陣地上忙亂地調動兵力,甚至把大口徑的榴炮也拖到前沿來,向志願軍直接轟擊。但是一連將士卻仍然像一顆釘子似的牢固地楔在這座高峯上。
下午三點多鐘,李樹森來到三排的前沿陣地,他趴在機槍射手史春茂的旁邊,和戰士們一起,打擊正在瘋狂反撲的敵人。
突然,史春茂喊了一聲:“指導員!”就一頭倒在李樹森的身上。
李樹森低頭一看,鮮血正從他的頭上流下來,他暈倒了。
李樹森趕緊給史春茂包紮好,把他安置在防炮洞裏,然後端起他的機槍,向反撲的敵人猛掃過去。
一盤子彈還沒打完,就有一個頭上纏着白色繃帶的人帶奪槍。李樹森一看不是別人,正是剛才負傷暈倒的史春茂。他一看敵人已經靠近前沿,伸手把李樹森按在地上,他自己卻踏在交通溝沿上,端着機槍,暴雨般地掃射着敵人。
這裏的形勢好轉了,一排陣地上卻又響起了急劇的槍聲。李樹森趕緊對史春茂説:“我到一排去,你一定要堅持住!”
史春茂提了提他的機槍,對李樹森説:“指導員,你就放心吧!只要我在,保證敵人上不來!”
李樹森順着山脊背面向右跑去,司號員在後邊緊緊跟着他。正跑到兩山之間的鞍部,突然司號員使勁拉了李樹森一下。他一愣,才注意到頭上不到三米高的小高埠上,有兩個美軍士兵正向一排重機槍陣地衝去。
李樹森舉起手槍,瞄準前面那個敵人,連打兩槍也沒打中。敵人立即扔下一顆手榴彈來,從李樹森頭上掠過,滾到山溝裏爆炸了。隨着第三聲槍響,那傢伙才滾下山去。
李樹森剛要射擊第二個敵人,卻發現槍膛裏沒有子彈了,於是他端着空槍,猛向上一衝,用盡全力高喊:“不準動!”想不到這個膽怯的傢伙,卻一頭栽下深谷裏去了。
李樹森爬上制高點,那裏僅有的兩個戰士正守着一挺打完子彈的重機槍為難呢,李樹森立刻命令司號員迅速到三排把七班調來。
此後的情況就更艱苦了。一連和後方早已去了聯繫,得不到糧彈接濟,儘管將士們極力地節省,彈藥還是沒過多久就打光了。在這極其艱難的情況下,一連指戰員忍飢挨餓,到最後竟然只能用石頭跟敵人搏鬥!
機槍手李奎在敵人密集的彈雨下挺身而起,端着機槍打完了最後一盤子彈,他自己也壯烈地倒下了。新戰士李少祥立刻補上了烈士的戰鬥位置,高呼着:“為李奎同志報仇!”將斗大的石塊砸向敵人。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一連指戰員最終用石頭砸退了敵人最後一次進攻。這樣的勝利無法解釋,只能説他們無堅不摧的意志力讓敵人心驚膽寒,不得不退卻了。
當然,一連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參加此次戰鬥的七個班,最後只剩下了17個人,而且其中還有2名重傷員。然而上級交給一連的任務卻勝利地完成了。
一連這支“疲憊之師”、“飢餓之師”面對美軍“王牌部隊”第三師一個整團的瘋狂進攻,不但殺傷了300多名敵人,而且為兄弟部隊圍殲敵人提供了極大的支持,被作為典範戰例載入二十七軍軍史。
戰後,李樹森被志願軍總部評定為一等功臣、二級戰鬥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