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的方面來説,我們沒有能力去救所有的人,但救一個是一個。挽救一個人,就是挽救一個家庭,讓無助的人看到希望。”
文|新京報記者張維
對話人物:
李旭,民間反傳銷人士。1971年出生,四川閬中人。
2004年,在親戚遊説下,李旭陷入江蘇一傳銷組織,發展的第一個下線是自己的親姐姐。2006年,從傳銷騙局中醒悟後,他自費建立中國民間反傳銷協會,下設救助熱線和網站。
十餘年間,他和他的團隊解釋騙局、反洗腦,解救傳銷人員,併為公安機關提供線索,剷除了多個非法傳銷組織。他被媒體稱為“民間反傳第一人”。
陷入傳銷
“發展的第一個下線是兩個親姐姐”
剝洋葱:媒體報道,你曾陷入傳銷組織?
李旭:對。當時我三十多歲,從老家四川閬中到遼寧鞍山做了十來年生意。先是開豆腐坊,後來開小超市,起早貪黑,太辛苦了,收入也一般,我對當時的生活很不滿意。2004年的一天,我小舅子跟我説,可以和他一樣去南方尋找商機,在江蘇包水電工程,一個項目能賺幾十萬,這是我當時收入的幾倍、甚至十幾倍,很有誘惑力。不過,最開始我是懷疑的,他以前給我打工,好吃懶做,傳統行業都做不好,我不是很信任他。但後來他的親叔叔、還有我岳父都被他發展過去了,他們給我打配合電話,説那邊確實好。猶豫了兩三個月,我去了。
剝洋葱:去了以後發現是什麼樣子?
李旭:去了第二天就被帶去上課,小黑屋,上面有領導宣佈,“生意建設會馬上開始”,還讓關掉手機。晚上,小舅子他們跟我説,沒有水電工程,讓我來考察新行業。我當時想走,但迫於親情,岳父、小舅子都在,怎麼都得給面子,答應幫他們聽幾天。五六天之後,我自己也信了。
可能是因為天天上課,在封閉的環境裏,一直有人跟你講夢想,投資幾千塊,兩三年之後就能賺錢,風險小、回報大、短平快。身邊又都是親戚,能感覺到家的氛圍。還有成功人士的分享會,幾百人的大禮堂,他們穿金戴銀現身説法,他們確實成功了,這不是騙人。人是環境的產物,在那種情況下,就被同化了,想着,這可能是個機會。
剝洋葱:你也開始發展下線?
李旭:我先投資了一萬多塊錢。我當時真心覺得這是發財的機會,應該把機會帶給最親近的人。我發展的第一個下線是我的兩個親姐姐。先後發展了三四個人,他們又發展下線,我當時差不多有四十多個下線。我一直做到中層頭目。2005年年底,過了興奮期,我發現了問題。大家都是發展親戚朋友,到了一定時間,拉不來下線,就沒錢了;我上面的頭目又偷偷摸摸,總覺得他們有見不得光的地方。我上網一查,這叫傳銷,不像他們宣傳的那樣,不崇高也不偉大。我才幡然醒悟。猶豫了兩個月,解散了自己的團隊,報警,最大的頭目被抓了。
反傳銷
“曾一次性解救一個家族的人”
剝洋葱:因為那次經歷走上反傳銷的路?
李旭:剛退出,我很愧疚,被騙的都是我的親人朋友。而且我也認識到傳銷的危害,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都扭曲了。我在網上發帖、開博客,揭露騙局。我回到鞍山,通過網絡和電話解救了一些鞍山周邊的人。一般都是家屬向我求助,我跟着家屬一起過去,那時候傳銷組織對新人的控制比較簡單,打的都是親情牌,屋子裏有人陪打牌,外出有人陪玩,對新人都很好,也不限制自由。我們把陷入傳銷的人約到賓館,現身説法,講傳銷的套路、分錢的內幕,我是過來人,一般都能説到點子上。
剝洋葱:自費去做這件事?
李旭:帶着救贖的心態,因為我害過人。能撈出一個,我自己也很開心。有時候家屬會出於感激,給個一兩百,大部分家庭困難,也不會做捐助。從2007年開始,我專職去做這件事,從一個人到四五個人,再加上一些志願者、社會上一些其他反傳的組織,哪裏有傳銷,我們就去哪裏。當時真是激情反傳,不求回報。到2008年年底,發現不可持續,每次去外地反傳自己得搭上路費,電話費一個月都得一千多塊,我們沒有辦公場所,就一個手機。儘管偶爾也有網友、以前幫助過的人捐款,千兒八百,但還是杯水車薪。後來開始收費,主要還是差旅費,本地救助不收費。
剝洋葱:有沒有哪一次救助你印象比較深刻?
李旭:救助過很多。最有成就感的是2015年前後,我們去合肥做過集中解救。那是南派傳銷,來去自由,家人可以把人約出來。我們紮營在一個賓館,一次性約出來十來個,每個房間都分工勸説,效果非常好,一次性解救了一個家族的人。
最近一次是今年3月份,四川成都有個女研究生向我求助,他父親被朋友騙到南寧,陷入傳銷組織,逼着她給傳銷組織打錢,當時錢都打了,24小時到賬,我趕過去,假裝是女孩的大學老師做家訪,跟他講我親戚也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兩三個小時,她父親醒悟了,錢也被追回來了。
傳銷發展
“傳統傳銷升級換代,轉戰互聯網”
剝洋葱: 這十年來,傳銷組織呈現出什麼新特點和新規律?
李旭:參與的人層次越來越高。它不是簡單的騙局,也在升級換代。以前傳銷組織發展的人羣都是窮人,現在很多南派傳銷裏,還有博士、海歸、公務員、小老闆。
投入的金額越來越多了。從幾十萬到上百萬。
理論上也更完善了,有些南派傳銷出版了一些精美畫冊,商會、商務運作,號稱北部灣開發之類的,真假難辨。
騙人手段升級了。以前主要是殺熟,現在伸向了陌生網友。通過網上發佈虛假的徵婚和招聘信息,把人騙入傳銷陷阱。
傳銷種類也在增多。南北派傳統的傳銷已經在走下坡路,現在都轉戰互聯網了。什麼我們公司快要上市了,要增值,融資,出賣原始股;建一個電子商務網站,消費返利;金融互助,比如前幾天剛被媒體報道的“善心匯”,還有之前曝光的旁氏騙局……這些更具有欺騙性和迷惑性,而且只要有一部手機就能操作。
剝洋葱:媒體一直在報道傳銷騙局,不太相信博士、海歸這類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也會陷入傳銷組織。
李旭:騙和被騙,和智商、學歷都沒有關係。只要條件具備,誰都有可能被騙。你信任的人來説服你,你不會防範;到了陌生的環境,信息封閉,密集灌輸;一般都是陌生的領域,大家都沒接觸過傳銷,對它的概念還停留在限制人身自由的層面,其實早就換了馬甲,升級換代了;還有眾口一詞,你最開始不信,但身邊的人都相信,羊羣效應,你很快會被矇蔽。
舉個例子,他們會説媒體報道、國家職能部門對傳銷的打擊,都是為了宏觀調控。不然,大家都來做這個,種地的不種地,開車的不開車,社會就亂套了。這個行業是給有膽有識的人做的。這預防針一打,就沒人相信媒體的報道了。大家都會覺得自己做的是國家支持的保密行業。
消滅傳銷
“主體是政府,我們只是補充”
剝洋葱:相關部門也在打擊傳銷,為何這些年還是屢禁不止?
李旭:多方面原因。相關法律比較滯後。打擊傳銷確實也有難度,以前都是有公司有產品的傳銷,現在變成空買空賣,基於互聯網的傳銷。這很隱蔽,取證更難。有些網站的服務器在國外,服務器一關,什麼都沒有了。
另外,相關部門一定要加大打擊力度,全國要形成合力,不要運動式打擊。不然東邊打下去了,西邊又起來了。治標不治本。要抓頭目、摧網絡。
反傳銷,主體還是政府,我們只是補充,滅火隊員的角色。
剝洋葱:目前像你們這樣的民間反傳組織多嗎?
李旭:我的團隊是二三十人的規模,全國範圍,我估算下來頂多也就一兩百人。和人家傳銷組織上千萬人的規模相比,我們勢單力薄。而且這些組織都很鬆散,缺乏監管。
我們作為反傳者,目標是讓傳銷滅絕。但實際結果是,這十幾年傳銷越反越多,這也是我們的尷尬。有時候確實很無奈。
剝洋葱:你們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李旭:在宣傳預防方面起到了一些作用。很多地方傳銷猖獗,我們掌握了線索,會聯繫媒體,和我們一起去做暗訪調查,放大我們的聲音,進而會引起政府職能部門的重視,後續會有一些打擊措施。這是間接的社會效益。如果沒有我們,傳銷可能比現在要瘋狂得多,我們起了一個阻擊的作用。
從小的方面來説,我們沒有能力去救所有的人,但救一個是一個。挽救一個人,就是挽救一個家庭,讓無助的人看到希望。這個社會需要有人去給他們點亮這盞明燈。雖然火光很微弱,但會越來越亮。
2016年9月1日中午1點左右,什邡市康寧街發生一起墜樓事件,一名青年男子從5樓出租房墜落,經搶救無效死亡。這起事件迅速發酵,引來諸多猜測。這起墜樓死亡案件引起了不小的波動,那麼,年紀輕輕的受害者李某為何會來到什邡,他墜樓身亡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呢?
什邡警方在案發之後,抓獲了數名涉嫌該案的犯罪嫌疑人,什邡市人民法院於2017年2月15日公開開庭審理了這起案件。隨着庭審的進行,受害人李某死亡的真相被漸漸揭開。
李某是被同學叫到什邡來參與化妝品生意,所謂化妝品生意其實就是一種傳銷模式,為了拉人頭,發展下線,完成上級交付的任務,傳銷組織的成員不惜觸碰法律的底線,李某被人身禁錮數個小時之後,跳樓身亡,最終釀成大禍。這起案件發人省醒,也警醒那些抱着僥倖繼續抱着發財夢的人,懸崖勒馬,否則終將受到法律的制裁。
(2017-07-02)
08年奧運前夕,我高考慘敗,差二本線90多分。
我已決定復讀,但在復讀班開學前的那段時間,我無論如何也不想呆在家裏。
騎着二輪子,我開始到處找工作。很快,就拿到了一家英語培訓機構的面試機會。
1
來面試的人不多,大都是和我一樣的高考落榜的同齡人
考官的面試問題很簡單,《西遊記》師徒四人,哪一個最像你?我回答説,唐僧最像自己,既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考驗,又吃得了苦,還踏實肯幹。
當晚,我就收到了順利通過面試的通知短信:歡迎加入魔鬼訓練營。
對此,我激動不已。後來我才知道,那天只要回答了問題的人都被錄取了。
上班的地方不大,是一個由三室一廳改造成的辦公室,大門口掛着“癲狂英語魔鬼訓練營”的大橫幅,一旁擺着海報,一個個專家簡介上都寫着“著名教育家”“心靈導師”等等。
第一天工作很簡單,自我介紹、唱歌和喊口號,在一個不大的空調房裏,訓練營主創、講師、行政主管、宣傳主管、後勤主管陸續上台做自我介紹,接着新人輪流介紹。
剩下的時間基本就是在唱歌,先是成龍的《相信自己》,然後從李宇春的《和你一樣》開始團體價值觀洗腦。
這些都只是第一步。下班前,被打滿雞血的新員工開始由老員工帶領着集體喊起“勵志”口號:“我熱愛丟臉,我渴望成功。”公司還給每個人發了一件黃色短袖“工裝”,衣服前印着“魔鬼”二字,背上是“A world without complaint”(不抱怨的世界)。
入職後的半個月,穿着“工裝”去大街發傳單成了我的主要工作,和現在大街上發傳單的不同,我們發傳單需要邊發邊喊口號,而且要喊得震天響。
“我熱愛丟臉,我渴望成功”,夾在一羣人中間,我跟着訓練營的“專家”扯着嗓子一遍遍地大聲喊。
這種大言不慚的口號,若是一個人自己喊,絕對難以啓齒。奇怪的是,一旦混在人羣中,順理成章的勇氣便以微妙的優勢勝出。
口號喊久了,我真覺得自己出了門,就是成功人士了。
2
傳單還沒發幾天,我們一上街就有小孩遠遠大喊,“魔鬼來了,魔鬼來了”。
領導知道後,私下就誇獎大家。“這説明我們鋪天蓋地的宣傳已經起到了很好的效果。別人一見到這衣服,就知道這個地方有個搞教育的組織叫魔鬼訓練營。”
“現在這社會要想成大事,就得拿出比別人更強大的決心,不要臉的決心,只要不違法,什麼都可以心安理得的幹。”宣傳主管説,我們的工作就是深入羣眾搞宣傳,當然,按照主管的話來説,這也是我們挑戰自我的過程。
於是,我們這羣年輕人就像打了雞血一般,穿着耀眼的黃色短袖,幾乎跑遍了城市大街小巷,學校和商場,邊喊口號邊發傳單。
有一次,我們甚至直接站在全國連鎖培訓機構“新東方”的樓下,在競爭對手的地盤公然叫囂,像瘋了一樣,一遍一遍大喊,“我熱愛丟臉,我渴望成功,我們是魔鬼訓練營。”
還有一次,我和幾個同事直接因“破壞城市公共衞生和秩序”被城管帶走,幾個人蹲在辦公室學了一下午文件,當晚才被放出來。
我們被放回來後,宣傳主管還專門召開了緊急會議,“別怕,咱這是搞教育,是利國利民的偉大事業。城管再來,大膽發就是了。即便被帶走了,也別慫,咱上頭有人。”
那次之後,我們還真沒再怕過城管。遠遠看見城管開着車子來了,我也不躲,還會叫囂着繼續發傳單。城管們見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我才知道,魔鬼訓練營的幾個領導專門去找了相關部門的領導,幾個人坐在一張桌子上吃了飯,喝了酒,訓練營還遞了錢。這就算是上頭有了人。
3
魔鬼訓練營在招生時用過很多方法,“超級記憶法”也是吸引大眾眼球的噱頭之一。
不管一句話、一行數字還是一串字母,訓練營的講師看了幾分鐘後,就能從容地正背倒背。一時間,前來聽免費課的學生和家長踏破了門檻。
訓練營還請來“揹着妹妹上學”的感動中國十大人物獲獎者洪戰輝憶苦思甜,進行榜樣式演講。
其實病毒式口號也好,講師技能噱頭也好,名人造勢也好,魔鬼訓練營使勁渾身解數無非就是為了多收學生。
孩子們熱血高漲,家長們也十分讚許。
隨着宣傳的深入,“魔鬼”二字很快無人不知,前來報名的人數也呈爆炸式增長。截止到8月開營時,訓練營已經收了近1000名學生,生源學歷從小學到高中不等。
可訓練營的老師水平卻參差不齊,説是明星導師,很大一部分不過是大學在校生,暑期放假兼職,安個假頭銜,培訓沒幾天就上崗了。
連高中畢業的我也被安排做了班主任,帶兩個班,共60個學生,學生喊我田老師。説是老師,其實只是負責批改作業,管紀律什麼的。我比他們大不了幾歲,而且高考失敗,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我都不足為師。
有一回下暴雨,訓練營的學生就舉着旗子,穿着魔鬼的“工裝”,冒雨在廣場上狂奔,嘴裏還喊着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話,比如“我一定成功”“我是最棒的”,老師領跑在最前。
一位老大爺過來和我搭話,“娃呀,你們小小年紀咋能幹這個?你們這是變相傳銷,趕緊散了吧!”
我聽了之後,只是覺得很生氣。
4
説實話,當時的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英語培訓機構其實就是個傳銷窩點。而在被騙入“變相傳銷團體”的一個月裏,自己其實已成為坑害孩子的幫兇。
如果只是讀讀英語,那還真的稱不上變相傳銷。可事情遠不止於此,開營後期,我們開始幹一些和英語無關的事,比如説所謂的“感恩教育”。
那時候,訓練營請來了一個號稱是國內著名感恩教育專家、亞洲走火大會第一人的老師,姓李。
李老師來的那天,學校裏掛滿彩旗,訓練營還專門派人去接了機。李老師穿着一件金色的李寧牌短袖,在第一節課上,李老師説他只用中國製造,就算是去肯德基,也只是坐坐,不點東西。下課後,李老師甚至當場脱了那件金色李寧短袖,甩到台下,孩子們就像追捧明星一樣瘋搶那件極具“愛國意義”的衣服。
當眾讓境遇悲慘的孩子自揭傷疤,講自己的遭遇,就是李老師所謂的“感恩教育”。
被叫到台上的孩子往往不是雙親不健全,就是家庭有困難,講到最後,孩子都會哭得泣不成聲,家長也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然後,李老師就會走到孩子旁邊,告訴他們忘掉傷痛,努力做個救家救國的救世主。所有感人的畫面,都會被站在旁邊助理拍照記錄下來。
然後,還有更瘋狂的“走玻璃走火大會”。
走火,顧名思義,指的是人光着腳,從高温木炭火路上走過去;而“走玻璃”,就是光着腳在玻璃渣鋪成的路上走。
很長一段時間,“走火”幾乎成了訓練營裏潛能培訓的代名詞。“專家”稱,這不僅不會傷害雙腳,而且能徹底激發人類的潛能,克服恐懼心理,挑戰人生的不可能。加上那些年,在國內兜售“成功學”的陳安之,更讓人們對“走火大會”耳熟能詳。
對這些未成年的孩子們,李老師啓動了一整套“潛能開發培訓程序”。先是從啤酒廠買來一大車空瓶子和木樁,舉着錘子、斧子,砸了瓶子,劈了樁子,鋪了一條長長的玻璃渣子路和火路。
孩子們依次脱了鞋子和襪子,排成隊,被導師指引着,往鋪好的“特殊”小路上走,一條是細碎的玻璃渣路,一條是火堆路。一旁的家長也不斷推着自己年幼的孩子:“去,走火去,走玻璃去,激發你的潛能去。”
一個孩子光腳走過去了,兩個孩子光腳走過去了……每當膽子小的孩子嚇得不敢走時,音樂就會響起來,連家長也會站在孩子旁邊加油打氣。
3個小時後,訓練營裏近1000個孩子,無論年齡大小都赤着腳從玻璃渣和火堆上走了過去。
隨即,訓練營主辦方做了總結:“大會成果很成功,孩子們很勇敢,孩子們有了這樣難忘的經歷,人生的種種苦難也都會迎刃而解。”
孩子的腳上被渣得出了血,燙得起了大包。這真正成為了一條血路。
而如此極端的“潛能挖掘方法”,竟也沒有一個人抱怨。孩子們熱血高漲,家長們也十分讚許。
5
有人問,中國這些當爹媽的,都怎麼了?為了去開發潛能,可以讓孩子光腳踩玻璃和火炭;為了去治療網癮,可以讓孩子接受電擊。
我也不知道,更不理解自己當時怎麼了。但我當時,的確是幫兇,舉着錘子、斧子,協助鋪就了一條沾着血的路,給一無所知的孩子們走。
後來的日子,孩子們對訓練營的講師無不懷着崇拜之心,每天都如同打雞血般地學讀音標。結營的時候還搞了一場文藝表演,大都是煽情的節目。有孩子模仿者講師的姿態站在台前演講,分享自己在訓練營的感受。
第二天主辦方安排了飯局,在飯桌上大家拿到了工資。我們與講師、營長抱拳碰杯,觥籌交錯,一派和諧。
我拿着1300塊錢,騎着二輪子回了家。父親説,收了心,趕緊去補習學校。此時才恍然,我跟着這羣人已經不知天高地厚地混了一個多月,而擺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一件事:復讀再考。
後記
英語魔鬼訓練營在當地又辦了兩年,第一年學生很多,第二年就不行了。後來,這些人收了場子,換了地方,用老套路搞起了企業培訓,沒幾年也黃了。再後來,又搞起了作文培訓,到處裝模作樣作演講,聽説賺了大錢。
“感恩教育”涉及到不可言説的東西太多,我不是批判家,只是講個真實的故事。
(2017-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