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呢,這種事怎麼還會發生

我在呢,這種事怎麼還會發生

馬拓

最近,我的很多同行都開始以各種形式做起了反詐宣傳,其中包括我認識的一位管社區的大姐,以前從來不發朋友圈,最近每天都發布很多反詐動態,甚至披掛上陣去參加公益講演;還有一位老片兒警,都快退休了,突然自己做起了視頻號,真人露臉給大家宣傳科普。這些人的變化讓我很是意外。

真就如大家所説的,以前講反扒,現在講反詐,時代的變遷啊。

今天跟一位曾經是反扒民警的退休老領導聊到這個話題,我隨口説道,現在反詐真成潮流了,好像誰不做誰就落伍了。老領導沉默了一會兒,給我講述了這樣一件事。

他説在1981年時,他和同事在20路公交車上抓賊。當時他們已經盯上了兩個扒手,換了幾趟車,仍舊沒有等到他們下手的那一刻。就在他們全神貫注地繼續觀察時,車廂裏忽然有個女同志大喊説自己東西丟了。這時他和同事才察覺,原來車內除了他們掛上的賊,還有其他嫌疑人。但當時車已到站,乘客下去很多,想必賊人已經溜之大吉。他的第一反應是勸事主趕緊去報案,但不知怎麼的就是開不了口。

他怕對方知道自己是反扒偵查員。覺得自己在場的情況下,竟然還會有老百姓被竊,他羞愧得無地自容。

“説出來你可能不信,當時我臉都是滾燙的,真想抽自己倆大耳刮子!”

他説這種心情簡直可以用負罪感來形容。於是他和同事們悄悄商定,今天盯上的這倆賊,無論如何也要跟到底,不抓下來就不下班。終於在晚班車時,他們成功將對方擒獲。後來他們押着嫌疑人下車,在夜風的徐徐吹拂下才稍感安心。

老領導略顯激動的表達忽然讓我想起了幾天前另外一位老刑警給我講述的故事。這位老刑警剛參加工作時接過一個任務,給一位被竊的首鋼女工發還被竊的四十元錢款。當時是六十年代,這筆錢是女工一個月的工資。他一路上還挺高興,覺得這是件露臉的好事,於是到了工廠後欣欣然跟保衞科講了這件事,對方就把那女工叫到了辦公室裏。

女工是位四十多歲的大姐,見面後聽説賊抓到了,警察來還錢了,竟然撲通一聲就跪倒在了他腳底下,鼻涕眼淚地説幸虧錢找回來了,自己跳河的心都有了!當時還是小夥子的老刑警哪見過這陣勢,錯愕凌亂地哈腰拽她,卻怎麼也拽不起來。

回去路上他再也沒了之前的春風得意,反而心情沉重不已,打那起,他就恨透了扒手,用他的話説,就是“跟他們死磕一輩子”。如他所説,他最後真的就在反扒崗位上,一直幹到了退休。

這件事我最初聽到時,其實並沒有太多感觸,但如今結合老領導的講述,那位女工的哭喊突然格外真切地響徹耳際,令我的呼吸都急促起來。

老領導見我若有所思,又説:“現在很多人之所以這麼賣力地做反詐,就和當年的我們一樣,是真的有那種‘我在呢,這種事怎麼還會發生’的自責,尤其是一些社區民警,親眼目睹自己轄區住户被騙的慘狀,變得那樣悲苦迷茫,他們不去做,真的難以心安。”

我低頭沉默。原來這才叫格局。在一件事上,我看到的是潮流,前輩看到的是責任。

“願消天下蒼生苦,盡入堯雲舜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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