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新冠病毒給美國經濟帶來的影響,自6月24日起,特朗普簽署總統令,宣佈美國暫停頒發包括H1B(短期工作簽證)在內的一系列簽證,並且會延續至今年底。
這一行政令頒佈後,硅谷被激怒了。8月10日,蘋果、谷歌、微軟、亞馬遜、英特爾等52家美國科技公司聯合向美國聯邦地區法院提交了“法庭之友”意見書,呼籲聯邦法院否決總統的行政命令,重新允許海外高科技人才進入美國工作。
而行政命令頒佈以來,美國部分議員也給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寫信,敦促他使醫護人員免於簽證限制。
如今,事情終於出現了轉機。美國國務院8月13日發佈公告,宣佈基於國家利益而放寬對部分簽證的限制。
為何硅谷會如此憤怒?特朗普此舉,將可能會對美國的科技行業,乃至美國的創新力產生什麼樣的危害?
硅谷60%的技術工程師來自海外
首先,停發H1B工作簽證這一政策,使技術工程師深受其害。因為硅谷60%的技術工程師都來自海外。
H1B為美國為外國技術人才提供的非移民臨時簽證,有效期為三年,每年頒發8.5萬張,其中的2萬張頒發給碩士以上學位者。其中,H1B簽證用於科技行業的比例高達四分之三。
這羣來自全球的技術人員和科學家羣體是美國創新力的重要來源。例如,在人工智能領域,超過80%博士畢業後都選擇繼續留在美國。
新冠疫情肆虐的2020年,特朗普延續了自其2017年上任以來對移民的限制,用種種手段限制海外移民。
除了6月24日起生效的行政令,8月3日,特朗普還發布另一個總統行政命令,禁止持有H-1B簽證的外國人在聯邦機構內替代美國工人。聯邦機構包括美國白宮、美國農業部、美國商業部等一系列由聯邦政府主導的機構。特朗普這一道新命令意味着聯邦機構僱傭外國勞工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美國不再歡迎外國人和移民來做“公務員”。從整體來看,這只不過是特朗普打擊移民的一部分。
這是今年對H1B簽證持有者、對外國勞工的又一輪猛攻。IT股當日即出現下滑。
在高度依賴外來科學家和技術人員的硅谷,特朗普移民政策的收緊引來罵聲一片。谷歌CEO桑達爾·皮查伊、微軟總裁布拉德·史密斯、CEO薩蒂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及推特官方聯合公開發表言論,反對特朗普凍結H1B簽證的政策。
谷歌CEO皮查伊強調移民對谷歌公司、硅谷,以及美國創新力的重要性,對特朗普政府暫停工作簽證表示失望。
科技公司Box的首席執行官Aaron Levie則發推表達了高端他國人才流失的擔憂,“人們創建下一個谷歌時,就不會在這裏(美國)了”。
6月暫停頒發的簽證除H1B簽證外,還包括H2B(短期工作簽證)、H4(H1B簽證持有者配偶的簽證)、L1(跨國公司管理人員的簽證)以及J1(訪問學者簽證)。
對工作簽證的禁令,加上對新綠卡發放的進一步限制,預計今年下半年約有52萬5000名外國人離開美國。
移民政策的收緊,對美國創新力的影響有多大?
2019年《時代週刊》曾評論道,“美國之所以取得國際領導地位,是因為它一直善於引進所需的人才”。2019年,移民佔美國人口的14%,但高達四分之一比例的初創企業都是由移民創立,美國三分之一的諾貝爾獎獲獎者也是移民。可以説,沒有移民,就沒有今天的美國。
在美國的39萬高技術崗位中,有23萬位於硅谷。這些崗位中,移民比例高達42%。根據美國國家經濟研究所的數據,美國四分之一的創新力和創新企業由移民貢獻。有超過一半的市值10億美元以上的初創企業,其創始人和高管中都包括移民。
蘋果創始人史蒂夫·喬布斯就是敍利亞移民之子,谷歌創始人謝爾蓋·布林6歲從俄羅斯來到美國。可以説,如果沒有H1B簽證作為技術人員在美國工作生活的橋樑,硅谷一定也不是今天的硅谷。
“全世界最聰明的人到美國創業是美國的制勝法寶:世界五百強40%的公司都是由移民與其子女創立”
而據美國移民理事會的數據,美國39%的軟件工程師、28%的電子工程崗位和27%的IT程序員都是外國移民。每年都有大量的留學生和外國科學家通過H1B簽證進入科技行業工作。
收緊移民政策更是會對美國的專利發明生產力產生影響。
2005年,在《技術移民和國際研究生對美國創新的貢獻》一文中,世界銀行的經濟學家估計,美國的國際研究生人數增加10%,專利申請量則增加4.5%,大學的專利授予量增加6.8%。硅谷作為美國STEM專業畢業生、國際技術人才的重要接收地,更是深受過往的移民政策之利。
美國科技領域本科學歷以上人口:而加州和美國除加州外地區僅各佔16%,而來自印度(25%)、中國大陸(15%)和拉美地區等外國人口占大部分份額
在加州,42%的技術工作者都為移民。硅谷更是外來移民的聚集地,2020年初,《硅谷指數2020》報告指出,硅谷附近地區的大學繼續每年向硅谷輸出數以萬計的技術人才,但來自印度和中國的人才比來自加州和美國其餘地區加起來都多。“核心年齡段(25-44歲)的技術人才中,有67%來自亞洲,僅有30%為白種人,非裔美國人佔小部分份額”。
近年來,在科技領域,印度裔的首席執行官激增。現任微軟公司CEO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谷歌CEO桑達爾·皮查伊(Sundar Pichai)和Adobe公司總裁兼CEO山塔努·納拉延(Shantanu Narayen)都是在印度完成本科後在美國攻讀碩士和MBA的傑出科技和領導人才。著名的Intel Pentium處理器之父Vinod Dham,USB標準之父、計算機架構師阿杰·巴特(Ajay Bhatt)也都為印度裔。
而華裔技術人才如Zoom創始人袁弘、Google人工智能首席科學家李飛飛也是硅谷移民人才的傑出代表。先後效力於IBM、雅虎和微軟的陸奇也是美國科技巨頭公司中職位最高的中國大陸人。
特朗普對簽證下手,明為“保工作”,實為“保票倉”
特朗普為何要對H1B簽證下手?
由於2020年新冠疫情的爆發和美國政府應對不力,過去已有3000萬美國人失業。美國移民研究中心政策主任傑西卡·沃恩(Jessica Vaughan)也表示,“暫停頒發工作簽證將使勞動力市場有利於美國工人。”
但這是真的嗎?
有心人會發現,H-2A簽證,即美國臨時農業工人簽證,並不在以上限制的簽證範圍裏。這是因為美國農業為主的州為特朗普的“票倉”,大多是共和黨的忠實選民。這些外國短期農業工是美國農業的重要勞動力來源。在加州,採摘水果的工作就大多由墨西哥農民來完成,因為很難找到美國農民來替代這類勞累而低薪的工作。
此外,特朗普政府口口聲聲譴責非移民簽證對美國人的就業造成了威脅,聲稱“限制H1B簽證將為美國工人釋放500,000個工作”。然而,依賴H-1B的科技行業並不是在大流行期間一直裁員的行業。
今年4月,美國全國失業率飆升至14.4%。但同時,硅谷失業率僅達11.6%。並且,硅谷的失業人口多為運輸、零售等行業人員,而科技產業受益於可遠程辦公的優勢,就業狀況仍較為樂觀。
大約四分之三的H1B簽證都被用在科技行業。因此,凍結H1B簽證,非但不能讓失業的底層美國民眾頂上這些高科技工作崗位,相反會剝奪科技產業創造更多工作崗位的機會。阻止H1B持有者入境只能讓美國失去優秀的技術人才,削弱硅谷科技公司的研發實力。
特朗普11月大選的競爭對手,民主黨候選人拜登表示:“特朗普此舉意在轉移視線,掩蓋自己未能有效領導治理疫情的無能。移民對美國的經濟增長和創新力至關重要,特朗普政府不能找替罪羊。”
同時,拜登在亞裔美國人和太平洋島民(AAPI)的會議上表示,如果11月自己當選,將免除特朗普政府對移民和工作簽證的一切限制。
卡託研究所(Cato Institute)的移民研究主任亞歷克斯·諾拉斯特(Alex Nowrasteh)則表示,“特朗普旨在建立一個以「功績」為基礎的移民體系”,批評其盲目追求經濟指標、缺乏長期戰略眼光。
綜上所述,特朗普政府移民政策、簽證政策的收緊無疑為硅谷的人才和創新力造成了巨大威脅。長此以往,硅谷的人才優勢和多元性將不再。
(本文作者:Jiachang Pan;編輯:SV Insi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