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一部片子,震撼到我了。
片子裏,非洲有個國家叫盧旺達,26 年前,這裏經歷了一場殘暴的大屠殺。
不到 100 天,80 ~ 100 萬人慘死。人們用刀砍死朋友,開槍打死鄰居,用棍子錘死家人。
倖存下來的大多數是女人,男人要麼被殺害,要麼因為殺人被送進戰犯監獄。
可是,生活還是得過,這麼窮到底能幹些什麼?她們想到了種咖啡。
“被殺害的家庭”和“殺害別人的家庭”,不僅成了同事,還是住在隔壁的鄰居。
很難理解,她們放下過去的仇恨了嗎?
一個女人説:“我們從未被強迫要原諒他們,但我意識到,如果我一直活在憤怒和悲傷裏,只會讓我的心一直痛,我知道我必須要釋懷,這樣我才能正常生活下去。”
或許,我們沒有這樣的經歷,但都有過同樣痛苦,覺得沒辦法往前走的時刻。
怎樣才能繼續生活下去?我和 3 個遭遇過重大痛苦的人聊了聊。
他們的第一步,是篩選那些不能面對的痛苦,然後以求生的名義捨棄它們,重建新的生活。
他們説:“或許我還放不下過去,但我要放棄了,因為我的人生還要繼續。”
第一次逛某家居店是 2013 年夏天,和 ex 偶然路過。
當時被眼前的秩序感迷惑了,忍不住説:“好喜歡這些東西,真想買它一套!”
誰知平日裏對我温柔的 ex ,突然冷冷地説:“你一個月賺多少錢,就想買這麼貴的東西,你用得起嗎?”
當時的我沒工作,沒收入,存款 0 ,事業的積累也幾乎為 0 ,和 ex 一起住在北京超偏僻、便宜的遠郊區。
毫無懸念,半年後的春節,一起朝夕相處了四年的 ex 終於走了。
幾個月要死要活的日子,我一個人在那個偏遠的房子裏惶惶不可終日。
我對家的執念很深,覺得那裏會住着人生最重要的人,也曾被關於“家”主題的廣告感動哭。
但現在我的“家”沒有了。
爸媽不放心,把我接回了自己家,讓我一個人住。
搬進去時一派狼藉,那個空蕩蕩的屋子只有一牀被子,一台用了 5 年的舊電腦,除了垃圾,就是自己。
真正讓我有信心重建自己的“家”和生活的是:
我找了份插畫的工作,每月 5000 塊,攢了仨月,第一次有點閒錢也有了勇氣,重新進去當初那個家居店。
猶豫再三,就買了這個布罩枱燈 。
打開開關的一瞬間,半個房間都籠罩在靜謐的暖黃色燈光之中。
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終於重建了——
那是我對於未來的家的期待,一個温暖、舒適、充滿幸福,不會再讓重要的人離我而去的家。
幾年很快就過去了,我的家如今是這樣的??。那盞枱燈一直陪着我,我對家的所有執着和願景,都從此開始。
我來台灣唸書,不巧遇到八仙塵爆,莫名其妙在 23 歲最美好的時候,變成了一個全身 60% 以上皮膚沒有毛孔、全身疤痕的人。
昏迷了兩週,醒來看見這個世界的第一眼是醫院加護病房的天花板、自己全身插管包着紗布,講不出話、疼得像碎掉一樣,腦子裏一陣轟鳴。
我特別埋怨自己被救了一命,因為我原先的所有生涯規劃都和外貌有關。做主持,兼職模特,公關這一類,現在都變得舉步維艱。
有段時間,我拒絕和父母説話,沉默接受所有治療。
我媽有一次以為我睡着了,拉着我的手哭了很久。她在我耳邊反覆説:寶寶你要加油,你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孩子,沒有你我們就沒有希望,你要加油,你要加油,爸爸媽媽給你加油,都會好的,你加油都會好的。
那一瞬間,我心裏特別無畏。不管怎麼樣,我不能辜負父母。還有很多萍水相逢的人,永遠積極昂揚的模樣:“嗨,今天好一點了嗎?”
他們的關懷是我最艱難時願意活下來的最大動力之一。我開始配合治療,復建,接受現實。
身上體無完膚,我就對自己説可以去氣候乾冷的城市工作,一輩子穿長袖長褲;下巴上一圈疤痕,我可以用遮瑕力強一些的粉底。
我必須比別人更加倍地努力。並不是努力去掩蓋傷痕、粉飾痛苦,而是去支撐普通的生活。
我是很現實的人,我認命。不可挽回的,那我接受。我不再看以前的照片,刪了災難前的微博和朋友圈。很多人會勸你面對過去,但事實上,過去多看無益。我無法用緬懷過去的美好,或者美化痛苦這兩種方式尋求解脱。我只能正視自己的痛苦。
每個人的生活裏總有一些改變不了的事情。沒關係,哪怕只是一條已經枯萎的路,在路上掙扎去找細微的希望就好了。用力去找那些還可以有的東西。
我改變不了之前的命運了,但我或許可以通過現在開始的努力改變以後的。
我的抑鬱症,嚴重到無法正常生活。無數個夜晚,躺在牀上睜眼等天亮。
後來辭了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奔波。你見過凌晨的醫院嗎?
走過那條空空蕩蕩的走廊,連燈都沒有,唯獨一股醫用消毒水的味道,感覺像是寂靜無聲地等待死亡。
有天從醫院出來,門口賣水果的攤販對我説,今天的楊梅很新鮮;賣早餐的阿姨告訴我,包子饅頭稀飯和玉米,要吃飽才有力氣。
還有個賣滷味的大媽,她跟別人説話的時候,即使眼角褶起了皺紋,但笑得真開心啊。
以前總聽別人説,如果不開心,就去醫院看看,也看看平時沒有注意的煙火氣,比如市場阿姨吆喝叫賣。
看到他們有的跟病魔鬥爭,有的每天起早貪黑賺錢生活。
突然覺得,我們都是小人物,可努力活着的樣子,真好看。
以前會想:“反正都不想活了,幹嘛不去死呢?” 。
可現在是,再怎麼艱難,總不會去死。既然不想死,我就一定能熬到頭。
【寫在最後】
我想起前不久的一條新聞。
3 年前那場轟動全國的“杭州保姆縱火案”,失去了老婆和 3 個孩子的林爸爸,將微博名字“老婆孩子在天堂”改回了本名:林生斌。
他説,有些事掩於歲月。
他放下過去的痛苦了嗎?他原諒那個仇人了嗎?我想,大概都沒有。但是,他決定繼續往前走了。
△ 來源:林生斌微博
最後,我想把他的一段話分享給大家:
“這段創傷恢復期,可能會很漫長,但就像人生路上的隧道,不管有多長,只有走出去,才能重新看到光亮。”
面對那些你放不下,或者無法釋懷的痛苦,每個人都需要一套重建機制。
如果我們在痛苦中發現自己的某些信條崩塌,最好的方式不是在破碎的生活廢墟中,拼命往回搶奪,而是清理廢墟,重建一個。
還要站起來繼續前進啊,因為這就是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