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教會以各種面目出現，如果有人向你允諾了整個世界，並有所行動，請小心點兒。”
|作者：陳嶸偉 湄可
|編輯：咖喱
繼美國“性邪教”組織“Nxivm”頭目基斯·拉尼爾落網後，二號人物、聯合創始人南希·薩爾茲曼也迎來了自己的審判日。
當地時間8日，南希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半，緩期執行，並處罰金15萬美元（1美元約合6.4元人民幣），沒收個人財產50萬美元和幾處房產等。
此前，拉尼爾已經因涉及敲詐勒索、性交易、兒童性剝削等7項重罪，於2019年被判入獄120年。有人質疑，相較於拉尼爾的刑期，對於南希的42個月刑罰顯得微不足道，但辯方律師提出的南希主動投案且上有老母要養等因素，似乎成功打動了主審法官。
·南希和拉尼爾（左）。
鋃鐺入獄之前，拉尼爾通過洗腦、勒索等方式，強迫20多名女性成為他的專屬“性奴”和廉價勞動力。其中最小的受害者，是一名年近15歲的墨西哥女孩。在此過程中，南希充當了為拉尼爾招募女性，並逼迫她們一步步墮入深淵的同謀者角色。
南希和拉尼爾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他們在受害者心中留下的傷痕，仍在隱隱作痛。
公開為“主人”招募“性奴”
和過去的無數個清晨一樣，在醒來後，女孩塞爾維都會習慣性地發一條短信：“早安，大師。”她在短信後面敲了幾個紫色愛心的emoji表情，並附上一張自己的裸照。這條短信的收件人，正是“Nxivm”的頭目基斯·拉尼爾。
·拉尼爾。
加入“Nxivm”時，塞爾維只有18歲，在這個魔窟中，她一陷就是13年。抱着提高騎馬技術的初衷入教的塞爾維沒有料到，最終她竟會成為供拉尼爾驅使的“性奴”。2019年5月8日，32歲的塞爾維以證人的身份出現在審判拉尼爾的現場。
塞爾維只是拉尼爾曾經眾多擁躉中的一員，在這些狂熱信徒中，有一些人更早地醒悟過來。2017年10月，一羣“Nxivm”的受害者在《紐約時報》上刊文指控拉尼爾，隨後包括加拿大著名女星莎拉·艾德蒙森在內的眾多公眾人物也紛紛現身，訴説自己在加入“Nxivm”期間的不堪經歷。
在眾人的控訴聲中，“Nxivm”的邪教面目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1998年，拉尼爾聯合南希在紐約州奧爾巴尼創辦”Nxivm”，打着“為女性消除心理和情感障礙，促進更好的自我實現”的幌子招攬成員，售賣號稱“旨在幫助個人實現人生目標”的課程，學費高達每月數千美元。經過數年發展，該組織在全美各地、加拿大和墨西哥設有分部，成員約1.6萬人。
作為課程的制定者之一，南希通過授課掌控會員的思想，進而攫取經濟利益。她設計了“高級經理成功項目”，向學員提供所謂的個人和職業發展培訓，學費高達3400美元。其成功學課程收費更加不菲，比如一門持續16天的“強化培訓”要收7500美元。如果趕上拉尼爾過生日，要慶祝長達一週時間，參與活動還要收費2000美元。在抓捕南希時，警方僅在其住宅內便發現50餘萬美元現金。
·南希·薩爾茲曼。
看似平平無奇的培訓機構，背後卻暗流湧動。“Nxivm”成立了一系列子機構，如宣稱促進女性力量的私人俱樂部DOS（ Dominus Obsequious Sororium，意為“順從的女性伴侶的主人”）。 小組由十五到二十名女性組成，有明確的等級劃分，“主人”是拉尼爾，女性是 “奴隸”，且需要輪流為“主人”提供性服務。她們被禁止與其他人發生性關係，同時還需要招募後備組員。
類似子機構均為拉尼爾放縱私慾的法外之地，而此次受審的南希，就負責在外為拉尼爾物色人選，不斷填充並滿足他的胃口。
·2017年7月，“Nxivm”成功學課程在阿爾巴尼舉辦。
南希在受審時表示，在DOS這些細節被公開之前，自己“並不知道它的存在”。辯護文件也稱，“她沒有早點發現拉尼爾揹着她做的這些事情”。但作為“Nxivm”的聯合創始人，在長達20多年的時間裏對頭目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這個説法顯然站不住腳。
親手把女兒送入“虎口”
南希在“Nxivm”中的地位，由其稱號便可看出——“Nxivm”所有成員稱南希為“長官”，稱拉尼爾為“先導”。
現年66歲的南希曾是一名精神科護士，有證據表明，她是一個精通心理學和催眠的“操縱大師”。受害者稱，她利用所謂“探索人生奧義”的會議來挖掘女孩子們過去受過的創傷和弱點，然後加以利用。可以説，南希是該組織的“洗腦”主力。
除此之外，南希還是維持“Nxivm”日常運作的核心人物。檢察官表示，南希在2003年到2008年之間還恐嚇過拉尼爾的批評者，入侵他們的電子郵件賬户，並在“Nxivm”組織內部營造恐怖氛圍。她的“出色表現”，讓拉尼爾得以穩坐後台並盡情享受。
2010年，拉尼爾曾委託南希監督一位名叫丹妮拉的年輕信徒，並給她點顏色看看，因為丹妮拉被另一個男人吸引了。最終南希將丹妮拉囚禁在一個房間裏長達兩年。
·“Nxivm”成員活動中。
南希的女兒勞倫·薩爾茲曼也是“Nxivm”高層中的重要一員。勞倫第一次見到拉尼爾是在1997年，當時她21歲。起初她認為這個與自己母親共事的男人是一位睿智並有道德的“導師”，可以幫助她實現個人成就，但她很快便陷入魔爪。
勞倫在庭審中作證説，從2001年開始，她與拉尼爾保持了七八年的“性關係”，被拉尼爾視為“奴隸”。在此過程中，勞倫也逐漸成為新的同謀者。她在庭審中供述，自己招募了6名女性加入DOS。
勞倫忠誠服從拉尼爾的指令，如非法囚禁一名女子兩年時間，用皮帶抽打其他信徒等等。在2017年底《紐約時報》發佈相關報道後，勞倫仍替拉尼爾作偽證。
南希為將女兒介紹給拉尼爾感到懊悔。在8日的庭審中，南希説，女兒勞倫遭受的痛苦完全是因為自己的過錯，她對女兒的遭遇感到遺憾。
·南希和女兒勞倫（左）。
和自己的女兒一樣，南希也曾與拉尼爾保持着情人關係。但在庭審現場，南希稱這段關係是“迷惑”與“欺騙”。其辯護律師稱，南希是拉尼爾的首批受害者之一，在被拉尼爾迷惑後，她開始合理化她看到的不法行為。
庭審中，淚流滿面的南希説，她與所謂自稱精神領袖的拉尼爾混在一起，是因為她想幫助人們改善生活，但最終卻迷失了方向。
南希的律師辯稱，南希與拉尼爾之間的關係既親密又像是一場生意往來。自從2018年拉尼爾被捕後，南希逐漸意識到自己就是拉尼爾予取予求的“工具人”，還幫助拉尼爾“建立了威信”，這促使其第一個站出來認罪道歉，因而獲得了輕判。
·南希（中）抵達紐約布魯克林聯邦法院。
明星、富商紛紛被“套牢”
“Nxivm”的追隨者中，不乏社會精英人士，包括黑人娛樂電視的共同創始人希拉·約翰遜、好萊塢女星艾莉森·麥克、墨西哥前總統的女兒等。一些富商為表支持甚至不惜拋家舍業，如著名企業財團西格蘭酒業公司女繼承人克萊爾·布朗夫曼姐妹就給了拉尼爾上億美元資金。
·“Nxivm”活動中的布朗夫曼姐妹。
首先是留下了把柄。有匿名受害者表示，她最初認為“Nxivm”是女性賦權組織，結果拉尼爾要挾數十名女性加入秘密社團，只要同意加入，就會被要求提供不雅照片，或者是一些虛假、令人羞恥的信件和聲明作為保密條件，受害者則必須像奴隸般服務拉尼爾，包括髮生性關係。因為害怕“擔保”會被公之於眾，她們離開後不敢對外説起這些經歷。
“下體烙印”也是受害者的一大軟肋。莎拉·艾德蒙森向美國廣播公司透露，在加入該組織的秘密社團時，她被脱去衣服，被三個人摁壓住，並要求她説出“主人請給我打上烙印，這是我的榮幸”。接着一名女醫師在她髖骨下方用燙熱的烙鐵烙上拉尼爾的姓名首字母，整個過程會被其他成員拍攝下來，作為加入儀式。
·艾德蒙森展示身上的烙印。
拉尼爾的伎倆還包括財產擔保。艾莉森加入“Nxivm”時正值追逐“星途”的迷茫期。那還是2011年，當《超人前傳》的第十季完成時，艾莉森陷入漂泊不定的生活。為了讓自己的演藝事業更上一個台階，她投入拉尼爾的懷抱。“我已經28歲了，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該要去哪兒。”於是，她簽下一份合同：如果違約，名下房產全歸拉尼爾，未來的孩子也屬於拉尼爾。
艾莉森依靠自己的明星效應為邪教組織吶喊站台，很快成為幫兇。下體烙印儀式時，艾莉森現場監督，並把手放在對方胸前：“感受痛苦吧”“想想你們的主人吧”。如果碰上女信徒不聽話，艾莉森會強迫她們全程戴上牛乳房模型上課，甚至威脅會把她們關進籠中。原本有美好星途的她因操縱婦女成為性奴而被判處3年監禁。
·誤入歧途的女演員艾莉森。
受害者們還被狂洗腦： “Nxivm”可以讓人更好地生存於這個社會；性行為是在“治癒”女性；男人需要多個性伴侶，而女人需要保持忠貞不二……
當這些或不知如何和家人相處，或生活在巨大陰影中，或希望改變人生現狀卻又不得要領的人，急切想要得到認同時，拉尼爾許以美好未來，挖掘一個陷阱，再通過身體和心理虐待控制她們。
·NXIVM組織的成員。
在一段網絡視頻中，拉尼爾玄乎其玄地“開示”説：“作為個體，我們力求掙脱存在主義的孤獨，我們想觸摸別人，我們想知道其他人也有靈魂。我們想經歷那種聯結的感覺，稱之為愛和共情，或者別人説的，能量。”
而正如研究邪教的學者亞歷山德拉·斯坦所言，“邪教會以各種面目出現，宗教、政治、自助小組、療法、運動、武術、商業、生意，如果有人向你允諾了整個世界，並有所行動，請小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