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年10月19日,85歲高齡的宋藹齡,在紐約哥倫比亞長老醫院裏永遠地合上了雙眼,經歷傳奇的一生後,她安詳地離開了人世。
宋藹齡的一生,用宋慶齡的話評價最為妥當:“倘若大姐是個男人,委長怕是早就死了。”
有女初成長
1889年7月15日,一個女嬰呱呱墜地,這個女孩就是宋藹齡,榮耀如抱着剛出生的女兒,心裏充滿了初為人父的歡喜。
年幼的宋藹齡異常活潑,宋耀如十分喜歡這個膽子大的女兒,常常是任由她的性格自由發展,從不拘束她,在這種放鬆的環境下,宋藹齡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特質。
她不像其她女孩子那樣温柔,反而更多地繼承了父親宋耀如桀驁不馴的脾氣,在宋藹齡之後,弟弟妹妹們相繼出生,她憑着與生俱來的領導能力,成了名副其實的大姐,也成了宋家的領頭人,一直到她去世,都對宋家的兄弟姐妹保持着這種影響力。
宋耀如喜歡讓兒女受到艱苦的磨礪,當孩子蹣跚學步時,經常會摔跤,可是宋耀如從來都不會去抱孩子,而是鼓勵她自己站起來。
宋家的孩子懂事之後,母親倪桂珍依照中國的傳統習俗向三個女兒傳授廚藝和刺繡,然而,宋藹齡卻對這種生活毫無興趣,雖然不敢公開反抗母親,但她的小腦袋中卻有着很多鬼主意。
宋藹齡
母親帶着孩子們學做飯時,宋藹齡花樣百出,不是被熱油燙了手,就是失手打碎了盤子,事故多了之後,母親也對宋藹齡放棄了培養,長大後,宋藹齡自稱一生也縫不了三針,當然,裏頭的緣故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然而,除了這些令她生厭的女工之外,宋藹齡在學習上卻是個優秀的女兒,當時上海有一所非常有名的馬克諦耶學校,小小年紀的宋藹齡十分羨慕新思想的教育,她央求父親帶自己去上學,宋耀如當然不會拒絕寶貝女兒的要求, 便把宋藹齡送去了馬克諦耶學校。
接受了新思想後,再加上有父親的寵愛,宋藹齡的性格越來越野,膽子也越來越大,宋耀如戲謔地為女兒取了外號“撒旦小羔羊”,在父親的愛護下,這個撒旦小羔羊茁壯成長,喜愛音樂,並熱愛運動。
1904年的5月,宋藹齡結束了在馬克諦耶學校十年的學習生活,她登上了“高麗號”輪船的去美國留學,此次去美國,給宋藹齡帶來了不小的爭議,那個年代,出國留洋的男子尚在少數,何況是一個正值妙齡的姑娘求學海外,消息傳開之後,説三道四的不在少數,可是堅定的宋藹齡卻不理會流言蜚語,在父親的大力支持下踏上了赴美旅途。
據現有的資料表明,宋藹齡是中國第一位正式到美國留學的女子。
赴美留學被歧視
然而,這次留學,卻不是一帆風順的,臨行前,宋耀如把女兒託付給了美國好友步惠廉夫婦,沒想到經過日本神户時,步惠廉的夫人突然病重,很快就與世長辭,為了料理喪事,步惠廉只得把宋藹齡託付給了另一對夫婦照顧。
令宋藹齡沒有想到的是,這對夫婦不像步惠廉夫婦那樣和藹可親,相反他們很冷漠,還有種族歧視,幸運的是,失落的宋藹齡不久後結識了一位熱情善良的朝鮮女子金水姬,二人互相傾訴心聲,倒也排遣了不少苦悶,兩個月後,船行駛到了舊金山巍峨的港口。
可是,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在此發生,過海關時,蠻橫的官員硬是説宋藹齡的護照有問題,怎麼都不肯放行,還見此要把宋藹齡送回中國,宋藹齡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官員的種族歧視罷了,她心裏氣憤不平,與官員當眾爭執了起來。
官員臉上掛不住,威脅要把宋藹齡關押起來,另一個官員又擺出了種族歧視的言論,聲稱要把偷渡的婦女送回船上,悲憤的宋藹齡只能回到船上暫住,那時的她怎麼都想不明白,自由的美國難道就是這樣歡迎中國人的嗎?
幸好宋藹齡有金水姬的陪同,在她的提醒下,宋藹齡知道原來只要找一個美國人陪護,就能成功上岸,她冥思苦想後,終於想起步惠理曾經説過,到達美國之後,會有個叫裏德的男子回來接她,可是美國重名的人太多,宋藹齡一連打了33個電話才找到裏德。
可是當裏德去同海關交涉的時候,海關卻不肯承認這事,也沒人負責,萬般無奈之下,裏的只好把宋藹齡的事情反映到了華盛頓高級官員處,宋藹齡這才得以踏上舊金山的土地。
宋藹齡
本以為到了美國,就能開啓轟轟歷歷的留學生涯,可是單純的宋藹齡又想錯了。
宋藹齡當時就讀的學校是威斯里安女子學院,這是世界上第一所為女子開設的學院,位於佐治亞州梅肯城內,在國際上享有很高的聲譽,當宋藹齡懷着激動的心情走進學校時,迎來的卻是同學們怪異的目光,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這個黃皮膚的姑娘。
宋藹齡這才知道,原來自己在海關遭受的待遇絕非偶然。
在學校處境艱難,宋藹齡只得收起了在家的驕縱,開始安安靜靜的讀書上學,不久後,這個不苟言笑的東方女孩,成功贏得了大部分美國同學的好感,她們這才發現,面前的東方女孩和報紙上刊登的亞洲人不一樣。
不過,宋藹齡需要的不僅僅是認同,她想在成功路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她並不看重虛榮,而是注重實際的東西,比如,該怎麼樣讓同學們更加喜歡自己的?當發現父親給自己寄來的生活費很富餘時,宋藹齡便常常拿出錢買零食和同學們分享,還把家裏寄來的綢緞分給要好的夥伴,這樣慷慨的贈與使得宋藹齡成了全校最受歡迎的女孩。
難得的是,雖然習慣了美國生活,但她對自己的祖國仍有很深的感情,在歷史課上,馬克涅教授表揚了一次宋藹齡之後,接着要她回答謝爾曼進軍佐治亞州的情景——這事南北戰爭中北方對南方的重大勝利。
聰明的宋藹齡為了不引起夥伴們的嫉妒,只能輕輕的回了一聲:“哦,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
不過馬克涅教授卻會錯了意,他還以為宋藹齡把自己看做了南方人,以為這個中國女孩終於被美國的文明公開化了,他高興地在課堂上宣佈:“我認為,我現在可以説,宋藹齡小姐已經是一位優秀的美國公民了。”
當時的馬克涅教授認為這是一種榮耀,殊不知,宋藹齡卻不這樣認為,她站起來反駁教授説:“馬克涅教授,我想我應該提醒一句,我不是美國公民,更談不上是優秀的美國公民,我是中國人,我家祖祖輩輩都是中國人,而且永遠都是中國人,我為我是中國人而感到自豪。”
宋藹齡
同一個問題在不同人心中有不同的答案,幾年之後,當宋美齡也去了美國之後,被人問了同樣的問題,她卻回答説:“原諒我,這個問題使我難過,因為我是個南方人!”
兩年後,宋耀如也來到了美國,遇見了來考察的姐夫温秉忠,宋藹齡得此消息後激動的趕去見父親,誰知父親因事外出,她便跟着温秉忠去參加國宴,當時的總統羅斯福親自設宴招待。
宴會上,羅斯福微笑着和代表們一一握手,輪到宋美齡時,羅斯福問她:“能和我談談你對美國的影響嗎?”
宋藹齡微微一笑説:“總統先生,美國是個非常美麗的國家,我在這裏生活得很愉快!”
羅斯福聽了這話哈哈大笑:“是啊,我們美國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國家,也是最著名的自由之邦,任何人到美國來,都會受到最熱情的歡迎!”
如此優越的回答,勾起了宋藹齡心中不快的回憶,她把自己當初在海關遭到攔截的事情全部説了出來,並追問道:“把一個14歲的女孩拒之門外,這不會是總統的命令吧?如果有美國姑娘到中國,她們絕對不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尷尬的羅斯福低聲叨咕了一句:“我很遺憾!”然而,敏鋭的記者已經記錄下全部的對話,第二天,報紙上的頭條就如此寫道:“中國女留學生向總統抗議美國的排華政策,”那一段時間的宋藹齡,成了全美國的焦點人物。
三年之後,宋慶齡和宋美齡相繼去了美國,都在威斯里安女子學院上學,宋藹齡拿出大姐的派頭,無微不至地照顧兩個小妹妹,在她的幫助下,兩個妹妹也適應了學校的生活。
回國嫁給孔祥熙
19歲那年,宋藹齡完成了學業,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回國後,她以極大的熱情參加了父親宋耀如從事的革命活動,並很快嶄露頭角,把父親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條,為同盟懷捐款時,她説動了銀行家沈縵雲捐贈了100萬元,廣州起義時,宋藹齡用高超的外交手段取得了青幫頭目、同盟會陳其美的幫助,為起義創造了有利的條件。
1911年12月15日,孫中山從法國回國,這一天來迎接的異常多,宋藹齡也跟着父親宋耀如去迎接,當孫中山見到宋耀如之後,立即上前給了他一個擁抱,許久之後,二人擁抱許久之後,在一旁的宋藹齡才喊了聲:“孫叔叔,”看這個青春漂亮的女孩,孫中山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宋耀如笑着介紹説:“這是你的侄女宋藹齡。”
雖然生在國外,可是孫中山對這個能幹的宋藹齡也是有所耳聞,不久之後,孫中山請宋耀如替自己找秘書,宋耀如毫不猶豫的就推薦了自己的女兒,孫中山一口答應下來,當孫中山有所成就之後,宋藹齡這個秘書也更加忙了。
孫中山
隨着二人長時間的相處,宋藹齡漸漸對這個成熟的男人生出一種崇拜感,這種崇拜感,足以使這個年輕的姑娘心煩意亂,她的房間裏甚至掛着孫中山親筆書寫的橫幅。
當孫中山得知後,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中國要真正走向繁榮昌盛,需要幾代人的努力,我們黨內年輕能幹的同志很多,他們日後定會有所大成就,”這幾句看似波瀾不驚的話,卻一下讓宋藹齡明白了孫中山,而他的理想和自己的理想卻背道而馳,宋藹齡也在此刻清醒了。
不過不久之後,另一個人闖入了她的生活中,他就是山西首富,孔祥熙。
1914年春天,一個細雨濛濛的天氣,父親宋耀如帶回了一個發福的中年男人,在宋藹齡看來,父親對這個男人很不一般,甚至可以説是有些激動,宋耀如對女兒如此介紹説:“這位是孔子第75代孫,山西首富孔祥熙先生。”
宋藹齡被“山西首富”這幾個字吸引,她立即站起來和孔祥熙握手,宋慶齡對此卻見怪不怪,嘴上淡定的説:“噢,聖人!”
由於宋慶齡這個稱呼,後來的孔祥熙一直被宋家人喊做“聖人”。
其實這個山西首富,並不是從小就生活在金銀堆裏的,當時的孔家居山西太谷,雖然一度十分發達,但孔祥熙的父親卻迷上了鴉片,喪盡家財後,年幼的孔祥熙淪落到了撿煤渣為生的地步。
然而他不是一個甘於現狀的人,讀書後他力求上進,得到了一定的政治地位,祖上遺傳的經濟頭腦又讓他在生意場上如魚得水,孔家在他的操持下很快就又發達了起來。
面對宋藹齡時,孔祥熙談吐自信,知識淵博,雖然有着一口濃濃的山西口音,卻仍然吸引了宋藹齡的注意,這天晚上,她顯得異常活躍,她有意拿下這個男人,只是當時的孔祥熙結過婚,又年紀頗大,這使得宋藹齡有些猶豫,不過山西首富的光環,很快就沖淡了宋藹齡的這個念頭。
不久之後,宋藹齡和孔祥熙定下了婚事,她也很快向孫中山提出了辭職,只是那時候的孫中山處於危難關頭,此次辭職宋藹齡也有些不好意思,她便把自己的妹妹宋慶齡推薦了過去。
櫻花紛飛的四月天裏,宋藹齡和孔祥熙在日本一所小教堂舉行了婚禮,説起婚禮的情景,宋藹齡有歡喜也有忐忑,因為結婚那天偏偏下了大雨,她心裏有些不快,並嘟囔道:“花遭雨打水澆,上帝不保佑我們了嗎?”
母親和孔祥熙看出她的不悦,立即安慰她説:“中國人結婚下雨時,是很吉利的,”宋藹齡這才鬆了一口氣。
新婚的喜悦還沒過去,宋藹齡就得知了妹妹宋慶齡和孫中山相愛的消息,起初宋藹齡有些驚訝,也有些尷尬,她出言反對了這場婚事,並且遊説父親一起反對,當宋慶齡被帶回家關起來後,她心裏十分難怪,也疑惑為何一向民主的父親會如此反對自己戀愛。
面對女兒的痛苦,宋耀如也有些遲疑,然而宋藹齡卻堅持不同意妹妹和孫中山在一起,但是事與願違,宋慶齡在女僕的幫助下逃出了家門,並且東渡日本去見了孫中山,宋藹齡無法忍受妹妹的出逃,打算派人追到日本去,卻被宋耀如反對,最終,宋慶齡在日本同孫中山成婚,對此,宋藹齡無奈的接受了。
婚後一年,宋藹齡跟着孔祥熙回了山西老家,在到山西之前,宋藹齡只覺得這是個荒涼偏僻的地方,然而到了太谷之後,眼前的一切讓她吃了一驚,孔家不愧是山西首富,因為初次去孔家的宋藹齡,是坐着16個人抬着的轎子風風光光入的孔家,並且孔家有許多奴僕,光是伺候宋藹齡的就多達70多個人。
孔祥熙
而且當時的太谷有不少大有名氣的銀行家,所以太谷又被人們稱為“中國的華爾街”。
按照太谷的慣例,新人回老家後得舉辦一次婚禮,宴請親朋好友,於是宋藹齡在太谷又做了一次新娘,成婚當夜,她就顯示了女主人的氣派,有幾個愣頭青小夥子想要鬧洞房,早有準備的宋藹齡一把掏出了手槍,嚇得小夥們抱頭鼠竄,孔家妻子潑辣的名聲,也在此時傳開了。
孔祥熙成婚前,曾在山西創辦了學校,此次回來,宋藹齡也是為了協助丈夫管理學校,甚至親自上了講台教學,很快,她就以淵博的知識和新派的作風贏得了全校師生的好感,而孔祥熙也不甘示弱,他憑着經濟頭腦準確地選擇了銷售煤油這個投資,並以2.5萬英鎊的價格購得了山西全省獨家經銷英國亞細亞火油公司。
這個選擇為孔祥熙帶了源源不斷的財富,也正是在這時,宋藹齡懷上了長女孔令儀,後來孔祥熙被閻錫山賞識,並走上了仕途的道路。
1925年3月12日,孫中山病逝,孔祥熙主持了葬禮並且獻上了輓聯。
晚年不順遠赴海外
1932年,日軍進攻上海,轟轟烈烈的上海保衞戰開始了,宋藹齡親自參加了救援工作,還拿出了八萬美金四處募捐,並建立了一座中型醫院,戰事稍稍停歇後,孔祥熙夫婦出國訪問,爭取國際援助。
抗戰爆發後,宋藹齡又多次慷慨解囊,捐贈了大量的救護車、軍車和大衣,並倡導成立了戰時兒童保育會,收養了許多戰爭中的孤兒,有一次,她甚至捐出了100萬元。
據説因為宋藹齡的大手筆,孔祥熙還和她大吵了一架,不過很快他就又恢復了言聽計從的性格。
因為戰爭帶來物價飛漲,聰明的宋藹齡大手筆舍錢,也很快因此發了一筆大財,不過很多事情她也無法控制,尤其是在教育女兒方面,讓她一度感到心力交瘁。
由於倪桂珍小時候對三姐妹要求極多,讓宋藹齡感到童年很受限制,所以在教育孩子的方面,她便任由孩子性格發展,大女兒孔令儀温順乖巧,二女兒孔令偉卻背道而馳,她喜歡穿男裝,開車橫衝直撞,惹出很多事情來,惹得外頭流言蜚語。
不久後,一向温順的大女兒也不顧父母反對,執意下嫁給了窮小子,這場婚姻很快就以離婚收場,女兒們生活中的叛逆和種種不順,讓宋藹齡傷透了腦筋,孩子們不聽話,丈夫孔祥熙也出了問題,他因斂財而導致名聲越來越臭,夫婦二人只好坐上飛機離開了中國。
經歷種種鉅變之後,孔祥熙夫婦最終在美國定居,然而對家鄉的思念,讓宋藹齡倍感鄉愁,她坐飛機回了趟台灣,不過此次回鄉之旅,讓她覺得十分失望,在家鄉停留不久之後,她又收拾行裝返回了美國。
宋家三姐妹
1967年7月22日,88歲的孔祥熙離世,遭受人生跌宕起伏的宋藹齡,卻十分平靜的面對,只是當蔣介石的弔唁電報發來時,宋藹齡突然動了大氣,一同怒罵後便暈了過去,從此之後,她開始卧牀不起,甚至連兄弟宋子文病危時也無法探望。
住院期間,宋藹齡的牀頭擺着一張照片,那是宋家三姐妹在威斯里安女子學院學習的合影,照片上的三姐妹親密無間,是那麼的快樂和神采飛揚,有時候宋藹齡會久久凝視照片,喃喃自語,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1973年10月19日,宋藹齡病危,卻遲遲不肯閉眼,她在等着妹妹宋美齡來見最後一面,等宋美齡趕來握住大姐的手時,宋藹齡才微笑的上了雙眼,終年85歲。
宋美齡和姐姐的三個子女
對於宋藹齡的評價,大家都有各自不同的看法,這些評論或好或壞,都終結在了10月19日那天,她孑然一身離去,只留給後人是是非非,生下的四個孩子,人生也是充滿波折,唯有幼子留下了血脈,其餘三子,都是孤孤單單無兒無女離世。
只是比起兩個妹妹一生無子,她也算得上是兒女雙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