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金麟台,尤勝從前。佔據蘭陵城最繁華之處,那條長達二里的長坡輦道兩側繪滿了彩畫浮雕,皆為金家歷代家主和名士的生平佳跡。現任家主金光瑤的“傳密”、“伏殺”、“結義”、“恩威”四幅最為醒目。可這人像即便是在背後刺殺温若寒,臉上沾滿鮮血之時, 依舊眉眼彎彎, 帶着三分温柔和款款笑意, 令人頭皮微微發麻。細墁鋪就的寬闊廣場上,九階如意踏跺層層托起一尊漢白玉須彌座,重檐歇山頂漢殿氣勢恢宏地俯瞰下方,萬千朵齊齊怒放的金星雪浪。花弄影,月流輝,無處不奢靡,無處不豪華。這幾年金光瑤擔任仙督,的確做了一些革舊圖新的舉措。一個歷盡千辛萬苦從黑暗走到光明之地的人,對權勢、地位和世人的認可與尊重有着無比的偏執。
感覺到了身旁人有些躊躇的腳步,停下來靜靜看他。自進入蘭陵城,他就有些沉默,不像之前一樣與我玩笑。這個地方,承載了太多痛苦與無奈。“走吧。”努力剋制住想讓你回去的想法,努力控制住想握住你的手的衝動,有些事情必須要去面對,要去解決。哪怕需要再度撕開傷口,哪怕需要面對千夫所指。藏不住,也躲不了,你不惹別人,別人也會找你。我逼你,也是在逼自己。只是這一次,你不再是一個人!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任你去橫衝直撞,任你與天下為敵,我在,便好。既許一人以偏愛,願盡餘生之慷慨。“過往可從沒在金麟台的清談會上見到過含光君,這次怎麼有興趣來了?”“過往外訪不是從不帶閒雜人等嗎,這次是怎麼回事,破天荒啊?”“不知是哪位名士大能,可否為江某引見一二?”上得金麟台,卻正與江澄狹路相逢。一串飛刀扎過來,他還是白了臉色。曾經最熟悉最親近的人,也最清楚刀子紮在哪裏最痛。只是後來,當所有真相大白時,這些刀子又全扎回了江澄身上最痛的地方。“你竟然還敢過來!我不是警……”金光瑤帶着金凌出來迎客,所有人都驚詫作為莫玄羽的他還敢來。看來這個獻舍之人和他一樣,也是個愛惹事添亂的,想低調都不可能了!“我來蹭飯。”唯有金光瑤,永遠帶着討人喜歡的微笑,氣度從容,處變不驚。“來了便是客”,“飯是一定夠吃的”。彷彿他和你之間從未發生過什麼。可他越是這樣,我越覺得他深藏不露,看不清面目。“我聽説他被轟出去了。”“怎麼還讓他來啊?”“臉皮可真夠厚的。”一路上議論之聲不絕於耳,金氏眾人見到他都臉色怪異。可偏偏那人自己還不自覺,到處東張西望,尤其遇見點翠佩環的美貌侍女,還要多看兩眼。直到給他斟酒的侍女,被他一聲“多謝”嚇得驚慌失措,他才察覺到異樣。“含光君,這裏的人好像都認識莫玄羽。”“如果他們問我一些奇怪的問題我答不上來,就只能裝瘋賣傻了。”“我這不是怕丟你的臉嘛。”怕丟我的臉,剛才就不應該到處看美女,還和人家搭訕。連金光瑤的夫人見了你都變了臉色。你這胡撩亂惹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掉!“只須你不主動招惹旁人。”我剛交待完這句話,你在敬酒時竟還專門對金夫人舉杯示意!在她離開時,還專門和她面對面相遇。你沒看到金夫人的臉越來越黑嗎?你沒看到我的臉越來越生氣嗎?我防了男人,還得防女人,我太難了!看來昨晚的教訓還不夠深刻,今晚再接再厲!“這蘭陵金氏看我的人,眼神都好奇怪啊!”“這莫玄羽究竟做了什麼,莫不是一絲不掛地當眾示愛吧。”“不過這又怎麼了。”又在胡説八道,好歹是仙門世家子弟,怎麼會做如此出格之事!什麼叫這又怎麼了,難道你示愛時,會用此法?後來的後來,在靜室裏,他真的……呃,只不過沒有當眾,只給我一人看。“別走遠。”他要去找人打探消息,囑我幫他盯好江澄,萬一江澄要去找他,讓我幫他擋一下。真是,上一刻還在氣他惱他,下一刻就擔心他走遠了,找不到回來的路,擔心有人找他麻煩,我來不及解救。“知道了。”“走遠了我們就晚上見。”“等我。”叮囑他記得自己的身份,目送着他緩步離開。與上次那個孤獨寂寥的背影截然不同,身姿挺拔,還帶着一些雀躍與興奮,因為他知道這次他不再是一個人,無論何時何地回頭,都有一個我在等待他。“你難道不知道他今天是跟誰過來的嗎?”“要想教訓他,也得問問含光君吧。”他還是遇上了一點小麻煩。金氏子弟金闡帶人慾教訓曾經糾纏金夫人的莫玄羽,金凌出手相助。他現場指導金凌打贏了那羣子弟。“這招數是含光君教我的。”“等你長大以後,你會發現你想打的人更多……可是卻不得不和這些人好好相處。”“趁着年紀還小……不轟轟烈烈跟別人幹幾場,你的人生就不完整。”到處打着我的旗號招搖撞騙也就算了,還教金凌打架。可是你説的貌似很有道理。人不輕狂枉少年!莫欺少年窮,莫負少年志!所有曾經歷過的痛苦和傷疤,都化成了如今的鎧甲,讓我們變得更加強大!“我其實已經移情別戀了。”“金夫人不是我的理想型,她也不適合我。”“我是專門來給她道歉的。”就知道你説不了兩句正經話就又開始沒正形,不過我比較關心你移情了誰?別戀了誰?你的理想型是誰?適合你的又是誰?如果答錯了,就不許吃飯!芳塵軒裏,總算等回來了牽掛的人,一顆懸着的心方才落地。他拿出紙片人,準備施展剪紙化身之術,施法者附身在紙人身上行事。此種術法限制頗多,非但有嚴格的時效,而且紙人派出之後必須原樣歸位,不得有分毫損傷。如若途中被人撕裂或者以任何形式毀壞,魂魄也將受到同等損傷。輕則失去意識一年半載,重則終生痴呆,須得千萬小心。“藍湛,我好像有點醉了。”我正擔憂地看着你,你卻喝了一口酒就説自己醉了,我竟不知道“一杯倒”還能傳染呢!可惜你臉上掛着藏也藏不住的狡黠笑容,又想幹什麼壞事了?“別鬧。”紙片人向我撲過來,順着我的胳膊飛上肩頭。我轉過臉去看它,它一下子又撲到我的臉頰上,一路爬到了抹額上,愛不釋手地又拉又扯,彷彿他的手在拔弄我的抹額。看着對面那個已陷入沉睡中的“罪魁禍首”,一顆心早已是亂紅飛過鞦韆去。“此去千萬要小心。”任由紙片人在我的抹額上扭了半天,即使心裏再不捨也不能再耽誤時間了。伸出一隻手來,紙片人乖乖點頭往下飛,卻正好在經過我的嘴唇時撞了一下頭。一股熱流登時湧向四肢百骸,連呼吸都停止了。落到手掌上時,紙片人軟綿綿地把身子一卷,竟纏上了我的手指。薄薄的小紙人竟似有了温度和氣息,燙得我手指微微顫抖,似着了火般。驀然想起昨天晚上那緊緊交纏的十指,指相扣,情相扣,舉觴醉樓頭。將紙片人送出門外,一顆心也跟了去。抬起手,輕撫嘴唇,剛才紙片人碰過的地方還火辣辣地灼熱燒心。等事情結束定要問問他為何要這樣做,用紙人算什麼意思,有本事自己來啊!可我沒有想到,竟再沒有機會問他。紙片人看到了金光瑤許多秘密,秦愫、密信、秘室、陰虎符的設計圖、“隨便”,以及聶明玦的頭顱。那個温文爾雅,永遠臉帶笑意的男人,面具下的臉竟是這般的寒涼透骨。“魏嬰,醒來。”看着他與聶明玦共情的痛苦、憤怒和掙扎,我心急如焚,不斷喚他,並彈奏清心音讓他凝神。紙片人在“隨便”的幫助下終於離開密室,可也讓金光瑤知曉了他的身份。時間即將耗盡,紙片人還沒有回來,我焦急地打開房門,想去接應。一個小小的影子奮力一撲,正好撲到了我的臉上。它緊緊地貼着我的臉,似乎一直在發抖。我屏住呼吸,怕把它吹落地上,抬起手輕輕撫着它的身體,讓它逐漸安靜下來,這才將它從臉上拈了下來,給他歸位。“走,芳菲殿。”“秦愫剛撞破了他的秘密被他拖進去了。”“赤鋒尊的頭顱也在裏面。”他深吸一口氣,終於睜開了眼睛。霍然起身,又差點暈倒。我急忙伸手扶住他,給他輸送了一點靈力,助他穩住心神。來不及細説,但他説的,我全信!刻不容緩,一定要搶在金光瑤做手腳之前趕過去。打倒了阻攔的金氏弟子,與兄長匯合之後來到芳菲殿前。面對金凌的阻攔,我搶步上前,欲硬闖進去。如果將來有什麼責任,也由我一力承擔,以免累及他和兄長。“既然叫做藏寶室,裏面放置的東西自然是要藏起來的。”“我這裏邊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吧。”“二哥既然都這麼説了,那我也只好打開給大家看看。”可我們終究還是晚了一步,當金光瑤帶着眾人進入密室時,裏面的情形與他看到的已大相徑庭,那些重要的物證,包括赤鋒尊的頭顱全無蹤影。不祥的預感席捲心頭,以金光瑤的心思縝密,必定會將一切安排的天衣無縫,甚至會不着痕跡地將矛頭引向別人。而他不能言説的身份,便是一個最好的靶子。還未及想好對策,金夫人已將匕首插入了腹中!這一鉅變令所有人始料未及,我猛然意識到我們中計了。金光瑤一箭雙鵰,既合情合理解決了金夫人,又把害死金夫人的罪名加到了他的頭上。“死後分屍,屍首分離,到底是誰做出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兄長無奈,只得將莫家莊刀靈現身和義城發現赤鋒尊屍體的事情當眾説出。看着金光瑤滿臉悲憤,咬牙切齒的樣子,一股寒意直衝心頭,突然想起在義城時,薛洋曾經説過:“我有一個朋友,那才叫做演技精湛,我自嘆不如。”果然是,演技精湛!“二哥和含光君是如何得知我寢室之中有這間藏寶室的?”“玄羽……撒這種一拆就會穿的謊,有什麼用?”“你不知哪裏入了含光君的眼,竟然隨侍身邊,出入左右,成為莫逆。”“請你據實交待,阿愫莫名自盡,這裏面你有沒有做過什麼手腳!”金光瑤和蘇涉一唱一和,形勢瞬間扭轉。他用的方法不能言説,他看到的東西沒有證據,而金光瑤卻可以理直氣壯,義正辭嚴地討伐我們。“素來以雅正聞名的含光君,為何會留這樣一個品性不佳之人在身邊,真叫人費解!”“不要胡來的應該是你含光君才對吧。”當金光瑤的“恨生”刺向他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揮劍擋在了他面前,並逼迫旁邊蠢蠢欲動的蘇涉“收手”。無論你們説什麼,只要我在,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藍湛,讓開。”事已至此,他也完全清楚我們反落入了金光瑤的局中。唯今之計,只能先想辦法離開,再做打算。當他輕扶我的肩頭,讓我“讓開”時,我瞬間讀懂了他的心思。他又準備一個人獨自去面對,不想拖累我,不想讓我受到傷害。哪怕自己遍體鱗傷,也還笑着説“我沒事”。傻瓜,我在,怎麼會讓歷史再重演一遍!“夷陵老祖!”“原先玄羽在金麟台時,看過一份夷陵老祖的手稿……捨身咒!”“你的佩劍……自動封劍……除了夷陵老祖本人,其他人是絕對拔不出來的。”當蘇涉故意把他逼到放“隨便”的木架前,迫他拔劍反擊之時,金光瑤的計劃“圓滿”完成。將他的身份突然公之於眾,舊怨未消,又添新仇,加上了金夫人自殺這條罪狀,金光瑤將他的迴歸之路徹底堵死。揮動避塵,逼退眾人,將他護在身後。他打出符咒,本想自己一個人闖出去。可我早已回身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理會他的遲疑,一起向外跑去,身後隱約傳來兄長的聲音“忘機”!來不及了,兄長,他是我的心,他是我的命,已深入骨髓,再無法放下。門外已經聚集了大批金氏弟子,看來金光瑤早有準備。抓住他的手腕,飛身躍起,向金麟台大門外衝去。“藍湛,不要過來!”一路相攜,行至門外千里長階,卻已是四面包圍。他突然掙脱我的手,反手一掌將我推離身側。電光火石之間,他已下定決心,和我撇清干係,護我周全。可是這時候才想撇清,不嫌太晚了嗎?重生歸來,朝夕相伴,並肩攜手,出生入死的時候,你怎麼沒想着撇清?清河長街,趴我背上,耳鬢廝磨,撒謊耍賴的時候,你怎麼沒想着撇清?漳州夜市,傾其所有,博君一笑,為我買下兔子燈的時候,你怎麼沒想着撇清?客棧醉酒,抹額纏手,十指相扣,半夜起來又偷偷把手綁好的時候,你怎麼沒想着撇清?晚則晚矣,撇也撇不清了,今天晚上,這羣人胡言亂語中,卻有一句話説對了“出入左右,成為莫逆”!月下憑肩,花邊繫馬,此生足矣!“夷陵老祖,你還不將你的面具摘下來嗎?”金光瑤依舊笑着,緩緩拾階而下。月光下,他的笑容陰森冷冽,彷彿永遠戴着一張款款而笑的面具,掩住他那顆千瘡百孔,已長出附骨之蛆的醜惡心靈。他緩緩將面具摘下,扔落地上,第一次用真面目面對芸芸眾生。十六年前那個不夠強大的少年郎,歷劫歸來,涅槃重生,必將叱吒風雲,笑傲江湖!“夷陵老祖不愧是夷陵老祖,十六年後重歸於世,就把我們玩得團團轉。”“不僅僅是金凌,就連含光君也着了你的道。”斂芳尊不愧是斂芳尊,幾句話就激得場上眾人義憤填膺,殺心四起。“不錯。”“非也。”“我早知道他是魏嬰。”我和他同時出聲,一個肯定,一個否認。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頭,映滿我身影的眼睛,用八個字堵住了他的言不由衷,緩緩跨過我們之間相隔的五步距離,跨過凜凜寒冬漫漫歲月,跨過十六年的苦苦等候,站到了他的身旁,比肩而立。“藍湛,你不用如此,這種情況我早就已經習慣了,先跑再説。”“你就説是受了夷陵老祖的矇騙,旁人不敢説你什麼的。”璧月皓天,夜風陣陣,捲起我們的衣袂,翩躚纏繞,不眠不休。地上的影子交疊在一起,不再孤單不再弱小。你眼裏星光細碎,薄唇一張一翕之間,暖人的氣息讓我沉醉。我是受了你的矇騙,騙了我的人蒙了我的心,而我甘之如飴!既以容顏傾我心,何必開口亂芳華!旁人説什麼關我何事,我心我主,我自有數!“魏嬰,你還記不記得,在雲深不知處,你問我什麼?”“一條獨木橋走到黑的感覺,確實不差!”感謝上蒼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上一世的過錯!這條本該早就跨過去的獨木橋,讓你生生在彼岸等了我十六年。魏嬰,你贏,我陪你迴歸天下,你輸,我陪你東山再起!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可得想好了,要是真和我出了這個門,你的名聲就都毀了。”你笑容燦爛,既而無奈低頭,再抬起時,眼中波光盪漾,有山川河嶽,有日月星辰,還有我。你喚了三遍我的名字,聲聲入心。我已經想了十六年,早已想好,名聲毀了,那你就對我負責一輩子,可好?“還打不打?”四周刀光劍影,殺氣騰騰,肩背相抵,心下卻一片寧靜。將自己的後背留給對方,性命相托,信任相付。避塵劃出一道耀眼的劍芒,第一次有點嫌棄你話多!金麟台上,觀戰的眾人神色各異。金光瑤在笑,微笑下面是遮蔽不住的獰笑。兄長無奈地閉上了眼睛,大概已經在想如何幫我善後。江澄神色凝重,手緊緊握着三毒,彷彿隨時準備衝入戰陣,只是不知道他會幫誰。而聶懷桑一臉緊張地注視着我們,手裏的摺扇攥了又攥。“走!”險險擋開四面八方刺向他的劍,此地不宜久留,走為上策。抓着他幾個起落,躍至金麟台下。斜刺裏卻伸出一柄長劍抵在他咽喉,暗夜裏,“歲華”發出幽幽的金色光芒。“你真的是魏嬰,魏無羨?”金凌的聲音微顫,劍尖輕抖,語氣裏的痛意卻遠大於恨意。臉上神色混亂不堪,眼眶發紅,憤怒有之、恨意有之、猶疑有之、迷茫有之,不安亦有之。金光瑤輕輕一句“也不怪你把殺父仇人當做朋友,還一路相護”,已經讓懊悔之火徹底燒掉了少年的理智。被欺騙的憤怒,讓金凌根本聽不進去他説的“我以後再慢慢跟你講”。“這小子,怎麼連刺的地方都跟他舅舅一樣!”“撐得住。”沒有提防,金凌突然出手,在我們心中,他還只是那個愛發脾氣的“大小姐”,卻忘記了他也一名劍客。一掌打開金凌,扶住他頹然倒地的身體。在上次江澄刺傷他的腹部,有血順着指縫流了出來,和金凌劍尖上的血一起滴落在地上。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傷口,好了傷,傷了好,何時是盡頭!扶着他揮劍打退追兵,向外面衝去。我沒有看到身後,江澄臉上關切擔憂的神情,也沒有看到,金凌眼裏慌亂的淚水。“歲華”落地的鏗鏘之聲,打破了江湖十六年之久的沉寂,一場暴風驟雨即將來臨!魏嬰,挺住,我帶你回家!
雲深不知初相遇,一見無羨誤終生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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